一行人忙忙碌碌终于启程,官家给了崔珣一队人马由他差遣。
崔珣、沈鹞还有校尉周武骑马领头,公主的马车紧随其后,物资车居于队尾,四周有二十余士兵护卫。
舒懿此番出门,放心不下府中事物,特地将云霜留给沈嬷嬷做个帮手,只带了雨露一人贴身照顾。
出门前,云霜再三嘱咐雨露不得离开公主半步,需尽心照料,转而又拉着公主的手,晨起夜卧、一日三餐均一一叮嘱。
舒懿坐在马车里,那车晃晃悠悠得让她有些困意,她趴在雨露肩上昏昏欲睡。
舒懿捶了捶腰,雨露道:“公主的腰伤是不是又发作了?”
“无妨,不过是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那我去和将军说一声,停下来休息一会……”雨露欲起身向外。
舒懿忙扯住她,“不可不可,他为了照料我们已经走得很慢了,淮西的百姓还等着这批粮食呢。”
雨露不愿见公主坐着不舒服,突然想到出门前云霜给了她一个垫子,“公主把这个垫子垫上,这样应该会舒服些……”
周武环顾四周,“眼下应该到寿州了……再加点速度,天黑之前能到庐州。”
崔珣笑道:“周校尉看起来对这地界很熟悉?”
“早些年行军打仗的时候,这些路大概都走过,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对山川地势这些记得牢一点罢了。”
“能对地势有准确判断,这在军中也是不可多得之才啊。”
“崔将军过誉。”
凉风飒飒穿林过,马蹄声声没泥中。
霎时,从林间窜出一伙贼人,皆持长剑短刃,挡住他们去路,那贼首面目狰狞,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沈鹞对贼人喝声:“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途经此地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贼首打量道:“冷子点?(当官的)”
崔珣回应:“各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大家相安无事,若是真动起手来……那可就难说了。”
贼首冷笑道:“相安无事?老子最恨你们这群当官的!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一点屁事不管!”他侧头一看后方车队,“看样子……官不小啊!正合我意,今日遇上老子算你们倒霉!”
沈鹞厉声制止:“你可知我们是……”
崔珣伸手阻拦,说道:“不论我们什么身份,且在我没有动怒前给你们一个活的机会。”
“好大的口气!老子还从来没怕过!”
说罢,贼首一个手势,十几号人便向他们冲过来。
崔珣和周校尉飞身下马,拔刀冲向人群。沈鹞正准备和崔珣一起迎战时,崔珣按住他,交代他保护好公主。
马车外乱哄哄一阵喧闹,雨露拨开帘子问道:“发生何事?”
沈鹞回过头:“一点小事而已,照顾好殿下。”
雨露听罢,探着头望了一眼,点点头后又缩回车里。
前方打得正火热,崔珣赤拳迎白刃,自从做了驸马都尉,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正式交手过了,就连像以前在军营里与军士再比武的机会也是没有的。眼下这样的场合让他有些兴奋,甚至有些激动,他一招一式恰到好处,没有取人性命,只是让他们倒地不起。双方实力都很强,崔珣带的人都是军士,那伙贼人出手阴狠,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双方缠斗许久,终于解决完最后一个,崔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是交给当地知府处理吧,我夫人不能见血,杀你们也脏了我的手。”
周校尉差几名士兵将贼人一一绑起来。崔珣道:“看来得加快进程了。”转头对沈鹞 ,“就地休整一会,我们尽量在天黑前赶到庐州。”
有些军士在与贼人交手时受了点伤,崔珣让沈鹞拿药箱给伤员处理一下。
“将军。”舒懿下了马车向他走来。
“公主……”崔珣忙迎上去,“公主可受惊了?”
舒懿摇摇头,“我没事。”她顿了顿,“倒是将军……”
“我?”崔珣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见他一脸茫然,舒懿从袖中拿出药瓶,又转身拉着他的胳膊一起坐在树下。
“手给我。”见他不动,舒懿拉过他左手,只见崔珣手臂上被划出一道三指长的刀口,伤得不浅,手背处的血迹已经凝固,从腕骨处更狰狞的皮开肉绽和破碎的衣料粘黏在一处,被黑衣隐藏。
见舒懿那认真的模样,崔珣低头轻笑一声:“小伤而已,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
舒懿不说话,拿起药瓶给他上药。
崔珣垂眸看她的发旋,往下是她微微抖动的睫毛,只觉自已的心也被轻轻扫过,泛起无限涟漪。恰微风吹过,她鬓角的碎发散乱地飞舞着。他缩了一下手,嘴巴半张半合不知道该为自已的反应说点什么。
舒懿打趣说道:“怎么?行军打仗的人还怕疼啊?”说着又把他手拉过来接着上药,一边上一边用嘴轻轻吹着。
崔珣难得拘谨地抿着唇,不知什么时候耳廓竟也红了大半。
舒懿用细布将伤口包好,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好啦,记住伤口不能碰水。”
“没想到……公主还会处理伤口。”崔珣盯着自已手上的结,喃喃道。
舒懿一边收拾一边道:“这很简单啊,以前有点小伤,我都是自已处理的,也没必要什么事都麻烦太医。”她笑盈盈地看着崔珣,眼里却满是认真:“倒是将军,一点都不爱惜自已的身体。”
“都是小伤而已,伤口又不深……”崔珣不禁直起身,正要解释,舒懿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身离去。
崔珣愣在原地,看见公主站在不远处同雨露说话。
“你前日而后被蚊虫叮咬的地方怎么样了?”舒懿将雨露耳后的碎发轻轻拨开仔细检查着。
“还有些痒,不过已经消肿了……”
说罢,舒懿在手指上浅浅弄了一点药,涂在雨露耳后。
崔珣看了看手上包扎好的布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见过那药,是舒懿刚从随行大夫的药箱里拿的。回想公主的动线,其实原本就是要给雨露拿药,只是半道看见了他,又见他裸露的伤口,才来关心。并非专程看他,反而是他沾了雨露的光。
一整个下午,崔珣骑在马上都在想这件事——她关心我……可这关心也不是独我一份的……但她们主仆好得像亲姐妹,这样的关心也很正常……那是不是意味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也……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傻笑起来,沈鹞从未见过他这样,便出口询问:“公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崔珣回过神,“我高兴了么?”
“您这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
崔珣收起笑意,“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小子敢开我的玩笑?”他耳垂隐藏不住攀上一抹绯红。
沈鹞无奈笑了笑,欲言又止,“算了,说了你又要讲我……我去探探路,驾!”沈鹞策马离开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