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那天裁缝铺送来了新料子，眼看就要正式进入春天了，换一身新衣服才能有个好心情。
舒懿选了一匹鹅黄色的散花绫，准备做条新褙子。
明日十五，之前说好要去三清观祈福，舒懿特地差云霜将纸钱香火收拾好，又沐浴更衣一番。她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总想要找点事情做。
可院里的盆栽还没长开不需要修剪，桌案上的书本也都整整齐齐放着。
崔珣在书房画画，舒懿坐在案旁，时而翻看手里的书，时而抬头看看他的画。
云霜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未站稳而先请安——她很少有这么失礼的时候。
舒懿抬起头看着她，“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云霜未等她说完，倒了口气便继续说道:“是宫里……宫里的孙嬷嬷，说有急事要见公主，好像是太妃娘娘……”
舒懿闻言，慌忙起身，崔珣立刻放下手中笔，搀了她一把，舒懿才没摔跤。
舒懿来不及听完便跑出书房，崔珣也紧跟着追出去。
“公主……”孙嬷嬷顾不得行礼，上前就紧紧抓着舒懿的手。
她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您快回去看看太妃吧……我们姑娘应该是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舒懿带着哭腔，顷刻而来的悲伤让她头晕目眩。“嬷嬷怎么会呢？”
“这小半年来，姑娘的身子越来越差，太医的方子换了又换，总不见好，如今……撑不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伤痛包裹着舒懿，像被重物击倒，脑海中混乱一片，她几乎要晕过去，紧紧攥着衣袖。崔珣从后面扶住她，立刻吩咐人套车进宫。
车里，她不停地搓着手，茫然无措，心里好似针扎，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心里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好冷......”舒懿双目失神，喃喃自语。崔珣摩挲着她的手腕，发现她手冷得像冰窖，便将出门前准备的披风给她戴上。
不幸的是，他们刚进内东门，张太妃就咽气了，她最终没撑到看女儿最后一眼。
舒懿跪在母亲榻前，平静安详的脸庞上留着她生前最后一滴泪。
她仍旧无法相信这一切，伸手握住母亲垂在身侧的手，反倒是她手心里没有一点温热。一旁的嬷嬷想上前将舒懿拉起，却被崔珣抬手阻拦，直到舒懿颤悠悠抬起手为母亲拭去泪水，起身将白帕盖在母亲脸上。
她缓缓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向后倒去。崔珣冲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太医！快请太医！”
舒懿的眼前逐渐暗下来，她听见，崔珣呼喊她的声音越来越来远……
一群人忙忙碌碌，从里屋进进出出，喧闹声夹杂着哭声，风声很大，屋檐下的白布被吹得晃了又晃。
张素芬，先帝英宗之妃，熙宁四年，正月十四，酉时正刻亡。
子夜，请太医给舒懿扎了针，她慢慢醒来，但一句话不说，脸上挂着泪。崔珣用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带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