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风学堂会在门口张贴考试名次。
族长早早就叫辛溶起床准备，虽然并不看好他，因为他都把希望放在了辛育身上。
辛溶在冬天是个起床困难户。
特别是这般严寒的天气。
听母亲何氏说，今年的气温异常寒冷，早早就落了雪，断断续续的下。
河里早就冻上了。
从南城往东城，牛车只走到一半便看到了许多前往清风学堂看成绩的人。
今日的青石路因为落雪，有些滑，半化的道上掺杂泥泞，辛溶出门时穿的衣裳已经是家里最厚的了，但冷风一吹还是发抖。
路边小摊贩不断地搓手哈气，手上都有紫红色的冻疮。
若赶上大风天气，一阵寒风就能送了辛溶的小命。
再往前，路已经被一堆学子和各家来看榜的书童小厮挤的水泄不通。
那位叫郑朴的学子早早候在一旁，虽然寒冷却未放下手中书籍，棉衣也还是那天考试时穿的那件。
穷秀才，富举人。
像他们这样没什么家底，只埋头苦读、坐吃山空，渴望中举来改变地位的人不在少数。
一旦中举，免税免役，见官不跪。
靠着官身可以免一定的税，自然会有人主动投靠，把土地记在举人的名下逃避交税。
殷切张望的人群看到清风学堂大门从里打开，一股脑拥挤上去。
“来了！来了！”
“贴榜来了！”
看这场景，院试也不过如此了。
榜单刚贴上，人群里就不断传出叹息哀怨，垂头丧气走了出来，还有质疑和不甘：“怎么会没有我！”
“这榜首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竟然不是崔彻！”
“莫不是崔彻失误了？也是，这方夫子出的题着实难了些！”
“我在旁听名单里！我可以进清风学堂了！太好了！”郑朴看到名单里自已的姓名籍贯，确认无误，开心的仿佛中举。
能进清风学堂，最差的也能中个秀才，人群中恭喜之声此起彼伏。
族长还没挤进去，辛勇就钻到了人群里，仿佛是要为自已看榜一般。
“这病鬼定是最后一名！”
辛育也有些意急，见辛溶这么沉着，又一副淡泊宁静的模样，自已也不好意思挤过去。
淡泊宁静？
辛溶只是知道了那公子哥贿赂的事。
方夫子学生的名额已经内定了。
“第一名:凌晖，京都府人士！？”
哗然一片，怎么还有京都府的学子来高陵县考试？
知言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喊：“公子！你第一名！”街道附近，一辆马车停在一边，那小书童掀起帘子就进去了。
挡住了想要打探的人群。
这边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是哪位京都学子夺魁，那边又传来一声惊叫。
“不可能！”辛勇瞪直了眼看着榜单，咬着牙喊道：“这怎么可能！辛溶怎么会是第一名！？”
辛族长也大为惊讶，他揉了揉眼睛伸长了脖子，看着榜单上第一名那列，凌晖和辛溶的名字并列。
“好！太好了！”
和辛勇不同，辛族长转惊为喜，没想到辛溶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再往后看，旁听名单里看到了辛育的名字，开心的他直拍大腿。
“第一名:辛溶，高陵县辛家村人士。”
“并列第一？两个人？”
“怎么会有两个第一啊！这辛溶又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
辛溶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也第一？
辛育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开始恭喜辛溶：“溶弟！恭喜你了！”
辛溶内心深处自然是开心的。
同时又纳闷。
难道这方夫子收了钱财后良心不安？
打算再收一个穷学生平衡一下？
看完榜的小厮连忙跑着入了县衙，跟刘县丞见礼后，道：“大人！榜单出来了！”
屋中的地板上摆着一个铜炭盘，热着的炭火让屋内屋外温度骤差，小厮的衣服上还带着寒气。
小厮又道：“此次榜单第一名方先生点了两位！”
刘县丞猛地抬头，以为自已听错了：“你说什么？两位？可都是我高陵县学子？！”
“回大人，一位是那个叫凌晖的学子，是京都府人士，另一位叫辛溶的，是我高陵县辛家村的！”
刘县丞总算听到了想听的，抚着长须吁了一口气：“好在有一位是本县学子，也算不错了！”
后一惊，道：“方先生不是说只收一位弟子吗？可说了收哪个？！”
辛溶懵逼地被请进清风学堂。
果然，旁边站着的凌晖就是昨日遇到的那位。
也不知他给方夫子送了多少钱？
凌晖不作声。
是他？
心里也在纳罕，前世方先生遇到他前并未听说收了弟子，这辛溶从哪冒出来的？
看这瘦弱病秧的样子，难道前世方先生收的这个弟子后病死了？
“你就是辛溶？”浑厚的声音传来。
辛溶抬起头，看见一位穿着素衫的老人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岁月沉淀，不由让人敬往。
“回先生，正是晚辈！”
想必这就是那位方夫子了。
看着这大儒，辛溶仿佛是小学生见到了班主任，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文学气度震慑到了。
这孩子虽瘦弱，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方浩笃阅人无数，这眸子里的明净让他恍惚了一瞬。
“你就是凌晖？”方浩笃瞧着面前这个难掩锋芒的孩子。
“晚辈见过方先生！”前世种种犹在眼前，凌晖再见方浩笃，不由露出几丝孺慕。
“嗯。”
方浩笃拿着他们的考卷，道：“你二人的卷子我看了，若说最和我心意的莫属凌晖，但辛溶的文章诗句实乃不俗，特是那句：古来材大难为用！这样的弟子若是不收日后定会扼腕，如此你们二人在我心中难分伯仲。”
“你们二人可愿拜我为师？”
辛溶只想着虽然这方夫子收了贿赂，但他看起来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拜他为师也不亏。
凌晖有了前世的记忆才能让方浩笃刮目相看，这辛溶竟然能让方先生称赞大材？
既然能拜师，他们也不管是收一个还是两个了。
“弟子愿意！”辛溶和凌晖对着方浩笃行礼。
“好！”看着他们，方浩笃分辨沉吟了会儿，方道：“你们二人多大了，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凌晖看辛溶单薄瘦小的样子，自认比他大，“我十一了。”当然我是师兄。
上辈子方先生也只看中了我一个弟子。
“回先生，弟子今年十三。”
“十三？”凌晖和方先生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方浩笃说：“看你这样子，我以为你十岁不到呢。”
辛溶也不想这般纤骨清瘦，只说大病初愈，日后定能养回来。
方浩笃看向旁边的凌晖，笑道：“看来你只能当师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