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庙内人烟凑聚,帐篷一座座紧挨着。
院墙外有兵卫守着,时有衙役排队巡视,热气腾腾的米汤与馒头分发着,柴火与碳一车车运进庙内,草药味弥漫。
观音庙内外井井有条,一些从南边陆续聚集的灾民也同样安排在偏僻的南城空粮仓。
辛溶坐在案前,帐中是刚发的木炭,炭盆上药炉子煨着药。
“哥哥!你在写什么?”小棠急声快步踏进帐篷内,带入一股雪气。
两大口就把一杯热茶灌得干净,“我听村长他们说,我们带的银钱已经不够用了,大雪再不停,咱们怎么过冬?”
村长们把仅剩的银钱聚在一起,换了些吃食与炭火,其余都配了些伤寒药分发给了灾村民。
辛溶合上安置卷册,慢慢开了口:“放心,朝廷会发赈灾粮,我们饿不着。”
高陵县这些日子物资愈发紧俏。
由于雪灾严重,京畿道粮食炭火这些物资价格翻了几番,官府出面管制收效见微,如今县内粮仓余粮被拿来赈灾,不出多日便无粮可食。
官府派人在城中的粮店统计粮食,要想完全不让涨价是不能的,但绝不允许发国难财,必须控制在平常物价的三成。
为了筹集粮食,太子就近派禁军去都畿道运粮了。
小棠两手冻的通红,在火炉旁边烘手边说话,“也不知道赈灾粮还有几天到……”
辛溶只听见‘刺啦’一声,何氏拿了一匹布在裁剪。
自太子把南城灾民的管理全权交给盛泽江后,制定章程的任务就落到了凌晖和辛溶身上。
要想度过这两个月光靠朝廷发放的物资是不够的,他们必须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系统升级后解锁了很多书籍,辛溶从中归纳了一些用做于南城的灾民管理,毕竟天寒地冻光靠兵卫解决村民的生活问题很辛苦。
所以辛溶设立了一个物资管理处。
冬日需要大量棉衣御寒保暖,灾民大多数都是在房屋坍塌前舍弃衣物跑出来的,所以一时之间官府没有那么多棉衣发放。
南城每个村的女子可去领取布料裁剪缝冬衣,可以低价买入自已穿,也可以换取其他物资或者银子。
赈灾营地每日需要大量的木柴炭火来取暖生火。
高陵县的木炭和太子从京都带来的炭已经捉襟见肘。
每个村的男子可以报名组队参加每日的砍伐木材和运输木材,去砍伐木材的村民可以在完成定量任务后多砍一些自已家用,也可以换做工钱交给物资管理处。
看兵卫辛苦,那些大夫说身体健康无疫病风险的村民各个自告奋勇,甚至不要工钱。
巡逻的巡逻,砍柴的砍柴。
每日,去城外砍伐木柴的村民都会把木头砍成长短一致的柴火捆绑在一起,用牛车骡子整整齐齐拉回城。
看路上滑,义务帮南城大街扫雪铲冰的村民风雪无阻。
看到辛溶报上来的章程,太子宣千战既惊讶又佩服,道:“好一个以工代赈,募民兴利……既已恤饥,因之以成就民利,这个辛溶不亏为方先生的学生,日后入仕可谓良臣。”
和宣千战的惊喜不同,宣千巍则是心不受控制地慌了起来。
双手紧握,愤恨地恼怒辛溶和凌晖,要不是他们没有一开始就给自已献上计策,他管辖下的灾民也不会死那么多。
他派的人去南城都被挡回来了,说是怕给三皇子传上疫病,他们担待不起。
现在他们把章程呈给了太子,就是转投太子一党,他就更容不下他们了。
不过现在他担心的是太子和禁军递回去的奏折。
“监察御史孙光任渎职受贿,着令尚书令凌越主审!”
那日凌越从群英殿回来的第二天,宣帝就下达了让凌越审自已大舅子的圣旨。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孙光任不说脱罪,就连活命的机会都很渺茫。
其父孙阁老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些日子为这个儿子上下奔波,他知道这个儿子聪慧不足,所以只让他在女婿手下当个监察御史,没想到他连奏折都看管不管,竟然还敢插手地方官员调动,收拾贿赂。
能在京都这样群雄盘踞的地方待下来的官员,哪个不是有点手段的,基本上都打听了七八分,宣帝暴怒没人敢帮忙。
特别是凌越,这几日在内有妻子孙翘霜哭求,在外有老丈人施压让他为孙光仁寻找生机,在上还有母亲大长公主怪罪他让凌晖离开京都,使得一系列事情脱离掌控。
凌越带着同审官员,跪在群英殿汇报案情,基本定死了孙光仁。
寒潮呼啸,群英殿的两侧放着兽面象足铜火盆。
“混账!身为皇子不仅没有能力还贪生怕死,置数百百姓性命不顾,还敢口出妄言!庸碌之辈!难当大任!”
看着禁军龙卫传回的密折子,宣帝拍案大怒。
殿里官员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声引起宣帝注意,生怕引火烧身。
宣帝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让三皇子替代太子。
不过是宣千战年幼还需历练,需要压力和动力,一些危机感可以促进成长,三皇子背后的世族一脉正好合适。
所以往日宣千巍犯的小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朝廷上下一种三皇子深受皇帝喜爱的错觉。
这次宣千巍在高陵县的言行,不仅让他与皇位无缘,就赶灾民出城辱骂百姓这一条,甚至还会影响到皇室名声。
搁置一旁,宣帝又拿起太子所传回的奏折,翻看了一遍。
太子倒是处理的不错,还会虚心接纳实用的提议,辛溶的这份报灾检灾、赈济救饥、平抑粮价以工代赈的救灾措施每条都写的很详细,颇有实效。
“嗯,看来这叫辛溶的学子学问能力都是不俗的,难怪得方浩笃看重。”
“吩咐下去,把这份章程传给京畿道二十二个县,让官员照办。”
从龙卫的密折子里不难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人:凌晖。
早早预备了赈灾物资不说,更是派了几队兵卫去提前去高陵县城南北各村救援,不然死伤数量可不会是现在的几百人。
宣帝自然是知道了凌晖在三皇子和太子面前的狂悖,倒是对他胃口,对这个孩子也有了一丝兴趣。
看了殿中的凌越一眼。
龙卫的折子里自然汇报了派人绑架凌晖的人或许是广平侯夫人,宣帝不想后宅隐私造成朝廷未来能臣的损害。
便道:“这方浩笃的两位学生不错,将来应该能在科举名单里看到他们,你说呢广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