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和刑狱司审了高县令一众近十天。
其他二十个县分派调查官员已陆续发回奏章，一时之间京都风声鹤唳。
京畿之中，三省六部派系复杂，下面地方想升迁讨好上官，少不得私下来往，年节例礼书信问候，被查出少不得有结党营私之嫌。
何况这次有禁军插手，使得那些通风报信抱有侥幸的人无处插手。
果然不出半月，这份上书的实情名单就摆到了宣帝宣立峰的案桌上。
京都皇宫，辉光相射。
红袍乌帽，紫绶金章，宫阙之中，行走的宫人带着召见的官员走在廊下，步履匆匆。
立于群英殿门前的太监恭谨肃立，瞧见各位大人走近，转身进去回禀。
群英殿门外，腰佩刀剑的禁军一步一站，威风凛凛。
“传尚书令凌越、宣中书令袁文经、枢密副使封虎、刑狱司提刑使霍山、户部尚书房业成、监察御史孙光任、御史大夫方照青觐见！”
进去群英殿后，几位大宣重臣跪地。
宣帝埋首政务，黄袍身影抖擞威仪坐在殿上，桌上还放着禁军和刑狱司传回的奏章，宣帝虽已过花甲，但瞧着颇为年轻倒像不过五十，英武之气不减，曾经是杀伐政变中坐上御座的。
宣立峰连亲兄弟都说杀就杀，杀伐戾气早就深入人心。
宣帝脸色微沉多了几分慑人的威气，“都起吧。”漫声在金殿回响。
“谢陛下！”
刑狱司提刑使霍山上前一步，说:“禀陛下，前往京畿二十二个县调查雪灾伤亡瞒报一案的调查案卷在此，请陛下查阅。”
御史大夫方照青说：“禀陛下！御史台已经对比核查过之前上报的伤亡情况。”
“发现多处上报伤亡人数不实情况！”
“大宣七年八月，新丰、渭南二县上报热死的百姓七人，实际有三十七人！”
“大宣十三年三月，华阴县永兴镇发生火灾，上报伤亡人数三人，实际调查后为二十三人！”
“……”
“诸如此类瞒报，足有数十件！”
内监胡德英上前接过，宣帝接过转呈上来的卷宗，淡淡扫了一眼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主要负责监察地方官员和行为，弹劾违法违纪的官员，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多年未觉，这监察御史的位置是坐到头了。
监察御史孙光任一下子拜倒在地，艰难地说：“臣失察！万死之罪！”
凌越站在一旁，呼吸一沉。
孙光任是他的妻兄，他又是尚书令，今日陛下叫他来想必没什么好事。
宣帝冷眸，杀意明显，“怎么独独缺了高陵县的案卷？”
此次瞒报一案，就是高陵县传出的请功折子引发的。
刑狱司提刑使霍山回话：“回陛下，禁军府尉姜河与刑狱司员外郎何钟已经羁押审问了高陵县县令高滨、县丞刘贺秧、主簿姚经等人，都说没写过那封无人伤亡的折子。”
“据县令高滨交代，他上封的折子内容是死六人，伤十五人，危房十三间，虽有瞒报，但不知为何到达御前的折子变成了无人伤亡。”
宣帝面色一沉，凝视着阶下众人。
“哦？这么说，有人换了呈上御前的折子？”
宣帝这话一出，一时无人敢答。
众人便听见他又道：“诸位爱卿都是接手奏章的肱骨之臣，想必与你们无关吧？”
众人慌忙跪下，“臣不敢！臣有罪！”
呈上御前的折子被调换，凡是经手的部门官员，统统脱不开干系。
皇帝震怒。
群英殿内，太监内侍瑟缩跪地，瑟瑟发抖。
从外进来一太监传报：“禀陛下，殿外太子和太子太傅孔令孔大人求见！”
宣帝点头。
内监胡德英挥手，“传！”
“儿臣见过父皇！”
“臣孔令参见陛下！”
太子宣千战为二皇子，明络皇后的儿子。
十一岁的太子虽不像宣帝那般贵气逼人，但是长得却和宣帝五官轮廓有五分相似，眉宇之间都有一种果决坚毅，让人心生敬意，这也是宣帝喜欢太子宣千战的原因。
“孔太傅平身，切勿多礼。”
宣帝摆了摆手，道：“胡德英，赐座！”
孔令恭敬的朝着宣帝施礼后站起。
宣帝问道：“太子和孔太傅有何事请见？”
宣帝对孔令十分客气，不仅因为他出身文商学世家孔家，还因为孔令的父亲大儒孔仲也曾教导过他，如今孔令又教导太子，孔家不止出过两任帝师。
太子说：“回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为了京畿雪灾一事。”
“孔太傅接到好友来信，华原、富平、栎阳、高陵几个县降雪不停，已有一月，积雪不化多地房屋不堪重负，死伤不断，流民逾发！”
“如此下去恐有大灾，特来回禀父皇，早做赈济！”
“嗯，太子得太傅教导也算长进，孔太傅费心了。”
“多谢陛下！都是臣份内之事。”
宣帝转而对太子问：“说说你有何章程，也让各位爱卿听听，是否可行。”
各位肱股之臣还跪在地上呢。
太子也不为他们求情，只说：“搭建赈灾棚，这件事枢密院想必已经知道了，禁军府尉姜河已让驻守京畿道外驻扎的下府折冲都尉盛泽江分派军尉，帮助各县搭建。”
听到盛泽江的名字，跪地的凌越心神一凛。
“为了防止灾民骚乱和疫病传开，所以要派人驻守城门，严禁灾民入内，枢密院应有章程。”
“回陛下，臣已拟好奏报。”
宣帝看向阶下跪着的枢密副使封虎，胡德英立马上前，取走封虎举过头顶的奏报。
宣帝看过，淡淡道：“起吧。”
“谢陛下！”封虎起身。
太子接着说：“御寒的物资统一定价管控，防止囤积居奇，此事由户部管辖，房大人以为呢？”
户部尚书房业成快速说：“是，太子殿下所言实为可行之策！我已备好赈济奏章，呈于陛下御览！”
胡德英又下来取走，宣帝扫了一眼，抬手叫起。
“谢陛下！”房业成轻轻吐一口气。
看着一个两个被太子救起，剩下的凌越、袁文经、霍山、方照青都用余光看向太子，希望能提前救一把。
特别是中书令袁文经，一把骨头，跪的腿都麻了。
“余下就是检灾救济，需要中书起书，那些未能及时防范和瞒报的官员也要刑狱司和御史台拿出对应章程。”
宣帝知晓太子在为跪地的几位求情，看了一圈眼眸微微眯起。
言简意赅地吩咐：“定好章程和赈济人选，明日早朝上奏，起来吧。”
“是！”袁文经、霍山、方照青起身退下。
一把骨头的袁文经费力的起身，腿已经没有知觉，有些站不稳。
殿中炭火旺盛，凌越却冷汗涔涔。
他头贴着地，基本死刑无人在意的孙光任，唯独他还跪在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