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村内闹得沸沸扬扬。
差役从村长那核对了名单后就开始上门叫人。
不一会儿就到了辛宅。
“辛然之子辛勇可在?!!”
屋外响起粗重的叫门声。
不一会儿就传来张氏开门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
“官爷,我儿辛勇腿摔断了,去不得啊!求官爷行行好!饶我儿一回!”
张氏从袖中取出一吊钱想要塞给前来叩门的衙役。
官差接过银子。
掂了掂。
嫌弃的皱眉。
雪灾严重,官府不堪重负,人手不足,高县令下令,各村需出男丁二十前往各处灾区救援。
自然有人花钱,让他人代役。
这多少,那当然看他们高兴。
“腿摔断了?什么时候断的?怎么摔的?要是被我发现是为了逃避徭役故意摔断的,杖责三十!”
这么点钱,平日里弟兄们喝壶热酒都不够。
如今雪灾严重,这点油水也是好的。
“这家可还有男丁?”
身后的村长还未答话,张氏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有!有!还有一个!辛溶!”
村长看着张氏这副推辛溶出来顶的模样,瞪了她一眼,连忙说:“辛家是还有一男丁,是秀才辛呈的小儿,不过十二三的年纪。”
秀才的儿子,十三岁。
若是十五六岁也好代替。
外面如此吵闹,何氏和辛溶自然早就听到了。
西厢的门嘎吱一声从里推开。
何氏早在里间就听到了张氏要溶哥儿去替辛勇替徭役的话,眼睛通红的看向张氏:“嫂嫂!你心疼勇哥儿就要拿我的溶哥儿去抵吗?”
“他……才十三岁!”
“大病还躺在床上,进气还没有出气多!”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
穿着旧衣裳的何氏,人瘦巴巴的。
和张氏对比之下更加憔悴又可怜,况且辛溶病的要死了的消息也是村里都知晓的。
听声聚到屋外的农妇,都是村内有名的情报传递能手。
“早就听说这张氏仗着自已是大嫂,霸占辛二家的田地钱!看来不假!”
“那辛秀才死的时候,张氏还把着钱不松手呢!”
“听说那溶哥儿病的都快死了,何氏求她拿钱请大夫看病,都跪下了!”
“真的啊?”
“前几日听说那溶哥儿考上了县里的学堂,那张氏要他把名额让给辛勇呢!”
“我也听到了!族长还骂了他一顿!”
“现在让一个病的快死的孩子去替他儿子服徭役,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伯母!”
“这官差不会真拿一个孩子去吧?”
听见外间的议论纷纷,何氏哭的更大声了。
领头的官差对视一眼。
问村长:“她们说的可属实?”
村长点头称是,“差爷,那溶哥儿的确病的严重,前些日还让村里的大夫看过,瘦的不像样子。”
“不对!他病好了!”张氏不理会外面妇人的议论,对着官差说道:“前几天他还去县里考试了!那个黄大夫来看过了,说他没事了,死不了!”
村长往日只听说这张氏泼辣蛮横,没想到却心不慈,想害家里孩子。
辛族长交代了,辛溶拜了个好夫子,又得县丞看中,将来定能中举!
他哪能让差役带走一个将来或许考上举人的好苗子!
“你这妇人!这附近几个村子,哪个大夫没请来看过溶哥儿,他们都是庸医不成!”
往日何氏为了给溶哥儿看病,没少去村民家借钱。
何氏仿佛就要哭倒,指着张氏的手也开始慢慢发抖。
她没想到,大嫂的心果然要溶哥儿去死。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刚重病未愈,要让他寒冬腊月去替哥哥徭役,这根本就是成心要他的命。
想到昨夜溶哥儿的话,何氏掩面哭泣。
“官爷,村长,溶哥儿是否病重,你们派人去屋里一看便知。”
一位衙役和村长走到西厢。
西厢的左边屋内门窗紧闭,可屋内却还是有冷风从破裂的窗隙钻入。
有些昏暗的屋内,东西少的可怜。
估计是辛秀才和辛溶病重时,拿去典当换药了。
床上躺着的辛溶身上只有一床薄被。
一眼过去就能看见十三岁的男童瘦的还不如平常九岁的孩子。
没有血色的脸,连呼吸都很微弱。
别说病重,就是病好了这样的也不能带去徭役,否则不是路上就断气了。
“溶哥儿……这……”村长家的小孙子八岁大小,比他也壮实不少,“可怜的孩子啊。”
辛溶微微睁眼,声音小的快听不见,脸上勉强还露出笑容:“辛爷爷……”
“唉,快别动,爷爷就来看看你。”
公差和村长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留下躺在床上的辛溶。
“确实病的不轻,都没几两肉了,王哥,这……”
“不可能!他……他肯定是装的……昨日还……”
何氏对着官差跪求,打断张氏的话,声泪俱下。
“我可怜的孩子!”想到溶哥交代的话,接着哭喊:“勇哥儿摔了腿不能去,要是溶哥儿身体康健,就算替兄长服徭役我也认了,可他不知还能不能撑过今日!”
“大嫂!勇哥何时摔了腿?我愿意照顾勇哥儿!我去求大夫来治!只求你别推溶哥儿去送死!”
围在屋外的妇人开始嘀咕。
声音院内刚好听见。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摔断了腿?”
“怕不是装的吧!”
“怎么这么巧,昨日说要拿人服徭役,今日就勇哥儿也躺床上了?”
张氏听见这些话,眼睛瞬间涨鼓起来,对上公差审视的眼吓的心一颤。
领头衙役示意身后的官差到屋内去查看,“仔细看看,这腿到底断没断!”
“要是没断!杖责三十!”看着张氏继续厉声道:“包匿者同罪!”
三十杖,不死也残了。
张氏的大喊响彻院内:“官爷!我怎么敢骗你们!勇儿真的腿断了!”
提醒屋内。
东厢房张氏之子内辛勇的惨叫和女儿辛落梅的哭声传出。
张氏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勇哥儿!”
听见惨叫,张氏冲进屋内。
只见辛勇倒在地上,拖着断了腿,面色煞白,冷汗从额头滑轮,叫人看了都疼。
辛落梅也在旁边哭泣。
“娘,哥听到外面你的哭声,担心你想要去看,没想到摔下了床。”
辛勇这腿,就是她及时给打断的。
听见东厢内的声音,躺在床上装死的辛溶心里暗叹,没想到这往日看起来娇弱胆小的辛落梅,倒是个是心狠利落的。
张氏看着儿子心疼的直掉泪。
暗恨何氏,那些农妇要不是听了她的话起哄,勇哥儿也不用真的要断腿。
“大夫!找大夫来看看我的腿!”
“好疼啊!娘!”
官差摸了摸正在嚎叫的辛勇的腿。
确认真的断了。
朝着屋内的辛落梅微微抽出随身柄刀,晃了晃:“说!他腿怎么断的!老子我见多了故意断腿逃役的,敢说谎的直接带走!”
看见刀,辛勇刚断腿本来就疼的脸上煞白一片。
辛落梅顿时吓的脸色发青,颤声道:“大人……我哥哥……腿,昨夜…出恭被地上的冰滑倒…摔断的……”
官差冷笑一声,“当我们是傻子吗!这腿分明刚断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