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驴子尾随着大嘴,眼看就要进入城区了,前面的大嘴却车把一拐,顺着外环向南方骑了过去,二驴子有些纳闷,那边又没有饭店,也没有工厂,只是一些连片的库房,她去那里能干什么呀?他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仍然在后面远远的跟随了上去。
大嘴并没有发觉后面的跟踪,一直轻车熟路的往前骑,这边人迹稀少了起来,旁边就是杂草丛生的河堤,护城河贴着城区蜿蜒曲折,现在不是汛期,河水波澜不惊的流淌,偶尔有几个钓鱼的拿着钓杆出没在一人高的荒草从里,二驴子在后面不免心里有些嘀咕:在这种地方,若是半夜干个抢劫杀人的勾当,完事儿了,把死人往荒草里,或者河里一扔,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越这么想,他的脖子后面越是直冒凉风。所以,跟踪的也更加谨慎。
可一拐进小河沿街顺发仓储中心的门口,二驴子却见前面人多了起来,只见好几辆充作货运的面包车,停在一座高大的仓库门口,二驴子远远的看到有人从库房里用一种四轮临时运货的那种小车拉出来一箱箱的东西,往面包车里装。在门口,还有十几个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其中就有他跟踪而来的大嘴,而最让二驴子惊讶的是,他在这里,发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人影,按说,那两个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把三轮车停在拐角处,小心翼翼的又往前凑了凑,仔细辨认了一下,没错,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个二驴子曾经被大嘴骗了钱的地方,老朱家杀猪菜的老板,还有那个精壮阴鸷的中年汉子。
这三个人在一起出现,二驴子脑袋飞速的转了起来,这么看来,当时应该是三个人合伙骗了二驴子钱的。二驴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账单里,最贵的就是烟和酒,那么,这些人,在这里,肯定不是拉烟,就是拉酒了。若是真烟真酒,他们也没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的下套算计他二驴子了。
想到这里,二驴子不再犹豫,他小心的退回三轮车跟前,开起三轮一路飞奔,直到进了城区人多的地方,方才停下车来。
他拿出手机,感觉双手都在颤抖。若是刚才,他被那些人发现了,绝对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他知道,那些专干坑蒙拐骗行当的人,无不心黑手狠。而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是天然的作案宝地。
但他仍然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手里的电话:“喂~您好,是12315吗?我怀疑有人在售卖假冒伪劣产品,是不是可以打这个电话报案?哦,地址在小河沿街的仓储中心,那些人现在正在哪里装货,您要是过来的快的话,还能抓他们一个现行。不,不,不用,只要能把那些坏人逮住,我不需要什么奖励。”
说完,他手脚慌乱的挂了手机,又掏出烟来,吸上几口,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二驴子把三轮车停到马路牙子上面,他要在这里等着,看看那些执法人员能不能抓到那些他心目中的坏人。
也就十分钟左右,两辆上面喷着行政执法和工商执法的大轿子车,还有一辆警车,全都闪着警灯,飞快的驶向仓储中心方向,
二驴子没敢开着三轮车过去看看,他仍然停在那里,吸着烟默默的等待,等待。
差不多要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排长长的车队,从小河沿方向开了过来,最前面的,就是那辆客车大的警车,二驴子清楚的可以看到,他熟悉的那三个人,还有十几个不认识的,全都垂头丧气的被铐在警车后面比手指还粗的铁栅栏上,后面的那些面包车,就是那些罪犯的作案工具,现在都被 执法人员开回了警局。
二驴子看到这些,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口憋了半年多的恶气。他这,也算是报仇雪恨了,那些人,会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惩罚的。
二驴子,这才意兴阑珊的开着三轮车,唱着跑的没了调的京剧《武家坡》往家走。
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
二驴子娘见他罕见的手里拎着一瓶老白干,半斤猪头肉,嘴里唱着戏,一步三颤悠的进门,就问:“二驴子啊,你这是碰着什么好事啦?这么高兴?难不成,捡着个媳妇回来?”
二驴子也不着急回她的话,先把酒肉放到桌子上,往水杯里倒了二两老白干,咂了咂嘴,又多倒了一两,然后,坐在椅子上,“嗞喽”一口喝下去半杯,又抄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脸肉,美美的一边嚼着,一边夹给老太太吃,这才回老太太的话,“您这老太太,真是,这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能让您儿子我白捡个媳妇回来?就算大街上真有白捡的媳妇,就这社会,你就真敢往家里领吗?就不怕今天领回来了,明天就把你家的房子都给卖了?”这一连串的问号,把老太太问的哑口无言。
二驴子又抿了一小口酒,夹起一块猪耳朵,“咯吱”“咯吱”的嚼着。嚼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不过呢,今天这么高兴,还真和媳妇有关。”
本来,老太太因为二驴子的一连串发问,问的已经无话可说,可他最后这一句,又勾起了老太太的兴趣。她瞪起两只昏黄的眼睛,盯着二驴子想问,却终于忍住没问,只是注目倾听二驴子自已接着往下说。
“哎呦我的娘哎,您自已也夹着吃,别光等着我给您夹。”二驴子果然憋不住,接着往下说:“您肯定也还记得前段时间,还不是您给我张罗的,上高家店镇那个老朱家杀猪菜相亲,结果让他们宰的我掏了两千多块钱。您知道吗?就是今天,那三个孙子在一起,让我给碰着了,我也没给他客气,一个电话,现在那些家伙们,估计都他妈的在号子里面蹲着呢,嘿嘿嘿……嘿嘿嘿……狗日的,也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子这亏,也不是白吃的。”
说完了,二驴子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冷笑。
老太太听了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的高兴,反而叹了一口气,“二驴子啊,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过去的,就算了吧,干嘛还老记着他,那种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咱惹不起还躲的起,以后咱不惹他们就算了,省得那些人找咱们麻烦。”
“嗨~嗨~嗨~您这老太太,怕他们干嘛?”二驴子不高兴了,他撂下筷子,挺直了脖子喊着:“那帮孙子,现在都他妈的关进去了,咱还怕他干嘛?再说了,我当时打电话,那些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打的,他们就算以后报复,他知道找谁去啊?”
老太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没再接他的话,也没有再去吃一口那胜利纪念品:猪头肉。
二驴子拉上谢春芳又去了王星晖家里,接着商议他们的致富大计。二驴子说出了他在大棚那里的想法,让大伙都琢磨琢磨,看看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
王星晖点了一支烟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想法,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这些年,大棚菜的种植面积不断的在扩大,若是做出类似棉被的东西来,价格能让他们接受的话,这个销量应该小不了。只是,咱这属于一种新产品,还没有别人做,咱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吃好了,是先进,吃不好,就是先烈。要想做的话,需要提前好好调查调查。再有,也因为咱们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现在的市场上,也没有现成的可以让咱们用的机器,咱还得和专业的机械设计公司联系,研制一个新机器,这个时间,可能不会短,毕竟,研究出来一个新的机械,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虽然咱也不懂,但是,光听咱们国家的企业,就只是模仿外国已经现有的产品,模仿了多少年,都不太理想,就可以想像,研发出一种全新思路的机械,要有多大的难度。”
听他这么一说,二驴子原本充满希望的小火苗又暗淡了下去。这种事情,他在网上也看到过类似的文章,那篇文章的意思,大概是想表明,我国企业的制造能力,与倭国的企业之间的差距很大,说是倭国的企业有多牛掰,我国的工程师,想要破解倭国笨笨的发动机技术,把笨笨的发动机拆解开,每一个步骤,在旁边都有摄像机录制下来,并且每拆下来一个零件,都标上一二三的记号,也是为了复原的时候,能够更清楚的记着。可等我国的工程师,把笨笨的发动机拆开以后,自以为弄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再按照拆解流程重新装配,却无论如何都装不上了,就是按照标记,还有录像做为参考,都没有办法还原,不是多了这个零件,就是多了那个零件,说是多出了一堆的螺丝无处安放。最后,没有办法,还是花大价钱请来了倭国工作人员,才把那一堆无处安放的零件,放到了该它存在的位置。
二驴子当时看这篇文章的时候,就表示严重的怀疑,虽然他不是机械方面的专业人士,但他怀疑这是故意打压我国技术研发人员的积极性的技术软文。中国的能工巧匠无计其数,就这么一个现在普通老百姓都天天在用的一个什么破发动机,我国十几亿的人口基数,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破解这种技术的人员?那不是在贬低我国技术人员,那是在打十几亿人的脸啊。
想到这里,二驴子热血上涌,低声的吼道:“无论如何,都要研发出这种新产品。这是我们公司壮大的唯一机会。”
王星晖表示坚决同意,但是他也说:“我们公司的账上,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支撑起来这项研发的成功。若是强行推行下去,只会造成公司的现金流枯竭,到了那个时候,公司垮了,研发进展不下去,也成了半吊子工程,也就是类似现在的烂尾楼,如果找不到下一个理想的接盘方,这个楼盘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会全部付之一炬,化作飞灰。”
这一句话,大家都沉默了,最近,他们局部的乐观,却忘了整个世界,正处于一种停滞不前的困境,前面二秃子激进的后果,他们都是最直接或间接的亲历者。可不是就像网上戏谑的一句“谁谁谁一感冒,全世界都跟着打喷嚏”那么轻松幽默,这其中,夹杂着多少曾经怀揣梦想的企业家,冤魂不散的缕缕灵魂在空中无助的飘荡?
沉默,沉默,大家都在默默的想着自已的心事。
还是二驴子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氛围,“干嘛这么沉闷啊?有什么呀?既然这个办法不行,咱们就再想其他办法嘛,咱们这么几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就让尿给憋死啦?其实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多想一想开心的事儿,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既然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干嘛给自已找那不痛快啊?是不是?”
经他这么一说,大伙儿的心情都好转了起来,尤其谢春芳响应的最积极,她大声的喊着,“二驴子说的对,既然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犯不着自已给自已找不痛快。管他昨天怎么样,后天又怎么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自已开心!开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呀?就是吃啊!今天老娘我豁出去了,请大家吃饭,好再来自助餐,谁不扶着墙出来,谁是孙子!”
王星晖两口子连忙阻挡,“二婶子您这话不对了,要说请吃饭,应该是我们这小辈儿的,请您两个老辈儿吃饭,怎么也不能让您老掏钱啊。”
谢春芳也不争辩,“管他谁请呢,咱到时候,只管把自已吃个滚肚溜圆就行,只要别便宜了开饭店的那帮孙子就行。”
二驴子总觉得谢春芳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就偷眼看了谢春芳一眼,却觉得谢春芳也在意味深长的偷瞄着自已。
他的心思,一下子又乱了起来,赶紧的又收回来眼神,垂下眼皮,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寿佛。只恨西方那个自称全能的上帝,不能平复他骚乱的心灵。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那全能的上帝,连他自已国度的亚当夏娃都不能阻止,又哪来的神力,来管他一个千里之外,东方大国的小老百姓的心跳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