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珠玑,如银针根根,刺在了韩濡依如石一般外壳保护下的花芯,没有别样的思绪,淡漠脸庞下尽显空洞,一览无遗的哀,无声也胜却。
见她的唇轻启:“将军顾我,很是感激,韩某无以为报,但求一生相随。”
尚崇劫明了她不是个这样的女子,问:“我断然不会弃你。”
韩濡依将手抬了起来,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衣,她最终留下了一件里衣,不忍褪去,这是她最后能够为了自己所保留的,试着想再动一动,却还是不行,眉头紧缩,未有一丝舒展。
就此,尚崇劫握住了她捏住木轮子的手,见她的手都红的像是血马上就能喷涌,心疼道:“无需勉强自己,你的腿浸药,我来褪去吧。”
守着最后的一句话,韩濡依迟迟开不了口,最终点头应允。
在此,尚崇劫比韩濡依更加紧张,他浑身被细腻小雨滴一点点打湿,手上青筋暴起,却克制他必须温柔,压着一股劲儿来,见她白皙一双纤细秀腿却处处充斥块块乌青,眼神一厉,向上望之。
二人,四目,吞咽,不言。
尚崇劫低头一瞬,问:“你做什么要掐自己?”
韩濡依云淡风轻,道:“我恨它如此无用。”
尚崇劫闭目忍痛,说:“会没事的。”
听到他这么说,韩濡依垂下了头来,静静的由他将自己放在了浴桶里,一下水时,尚崇劫还处处问烫不烫,需不需加些凉水,换来的却是韩濡依的未有应答,一字都不曾有。
好不容易等着韩濡依完全浸泡,尚崇劫才道:“我先出去,让蝶儿进来陪你。”
“嗯。”韩濡依还是做不到不在意,她毕竟是女儿身,也感知到了尚崇劫触碰自己时的喘息粗重,原来自己终归是女子,日子久了,他对自己还是会生出别样的情愫吧,有可能还是自己先对他。
思绪纷飞之际。
韩濡蝶进了里头,小间之内,只有两姐妹二人。
“阿姐……是不是不习惯啊?”韩濡蝶小心询问。
“蝶儿,你懂得心累的感觉吗?”韩濡依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像是有一匹马儿跑了远方,好远好远,牵挂的东西也就越多,不能放下,也无法放下。
“心累?”韩濡蝶听不懂,不过她看得见,明白现在阿姐是陷入了一滩沼泽,出又出不来,只能是缓缓等着下沉,除非有人助力一把,救出阿姐,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一双手,握住了韩濡依,芊芊玉指落入眼帘。
忽而想通了什么。
“我都差点忘了。”韩濡依紧拉住了韩濡蝶,开口:“阿爹阿娘将你托付给我,我绝对不能自甘堕落,我还有你,还有这么一个从小捧在掌心的阿妹。”
“嗯嗯嗯!”韩濡蝶一听,抱住了韩濡依,她无法感同身受,却明白阿姐现在内心中的挣扎,十分痛苦,但也只能在一旁开口:“阿姐……你还有我……”
“是啊……”韩濡依脑中一眩,整个人瘫了下去。
愁,多伤秋。
入了冬,该少了才是。
却不见,惹得祸来多。
韩濡依正置身事外,猛然被一阵腿上的剧痛所惊心。
圆眼一睁,双手一捏,打了个大大的照面。
脸对脸,贴的就差一头发丝。
“是……你?”
杨幼替她擦拭了额头上豆大汗珠,殊不知自己也早已是满头大汗,反而出言:“没有上战场,你不必紧拉弓弦。”
“抱歉。”韩濡依看着自己身上俨然穿好了衣物,才叹了一口气。
一个不对劲,看向了自己的腿,见伤口处几条蠕动的黑虫吸附着,自己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但的的确确有看到了眼前场景,该如何解释?
“水蛭,疗伤之用。”杨幼缓缓出言:“你泡了药浴,本就恢复了不少,我再用小刀将快要愈合的伤口又划出了‘十’字,再放上了水蛭,把余毒给清除干净,腿是不是刚感觉到痛了?”
“感觉到了。”韩濡依木愣的开口,说完即可反应过来,自己的腿有了知觉!不可思议又问:“我……我的腿知道痛了?”
“你细细回想一下。”杨幼有些不放心,可别是做梦知道痛,一醒来就不知道了啊。
韩濡依不去胡思乱想,反而是盯着自己的腿,想做个动作,轻轻将脚点下,弯了脚背,有些吃力不言,最主要是做了出来,看向杨幼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嘴微张却不知如何言谢。
看到这小脚丫还挺灵活,杨幼算是一桶水落了地,不必再担心别的了,也总算是帮上了尚崇劫的忙,只道:“你好好修养,再做做轻微的走动,不出三日,定会痊愈。”
再瞧了一眼腿上的水蛭,也该是吃饱喝足了,杨幼将其轻轻一动,一滚就落到了被褥上,一收就放回了自己的瓶中,这可是宝贝,不能掉了。
“杨幼。”韩濡依叫住她。
“嗯?”杨幼一个眼神回过去。
“你对尚将军……”韩濡依清楚,她一直是为了尚崇劫才救的自己,为何她会这样,难道就只是想陪在尚崇劫的身边吗?那嫁人呢?男子的身份多年,瞒着尚崇劫也多年,就真的瞒的住吗?
“我对尚将军怎么了?”杨幼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没……”韩濡依摇头,又问:“你对尚将军是什么感觉?”
杨幼皱眉,暗想韩濡依不会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了吧?自答,不会啊。
韩濡依转口:“我听闻尚崇劫待你如亲身兄弟,你呢?是否也把尚崇劫当做了……”
杨幼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么个事情,坦言:“我把崇劫当做了家人。”
韩濡依愕然点头,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自己做的应该是不对的吧,一生相随怎么可能呢,等到瑶距水关一破,自己也应该要知进退了才是。
杨幼又道:“韩公子,你也感觉到了吧?”
韩濡依不明。
杨幼开口:“我早已把尚崇劫的生死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你不会明白,但我清楚,所以韩公子,离崇劫稍远些,我不阻止您二人的军策交谈,除外,望韩公子心中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