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欣对傅琰风是有想法。
但是爹娘不会同意她嫁给傅琰风。
清水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人,但穷成傅家这样的,也寥寥无几。
傅家拼死也想要供出一个大状元,钱全拿去求学打点去了,家里穷得叮当响。
更别说他还有两个孩子。
自己嫁过来就要给人当后娘,爹娘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琰风哥另娶他人,而她跟着父母一同搬离隔壁!
也就江西西这个外村的愿意嫁给他。
而让陆可欣更诧异的是,一直畏畏缩缩的江西西,今天居然敢对她这么不客气。
陆可欣恼怒地道:“好你个江西西,现在彻底不装了是吧?我早就知道你以前的老实本分都是装的。”
“嗯,对。所以呢?”
江西西接受得毫无芥蒂,倒又把陆可欣气得不行。
“你……你……你这种黑心烂肺的女人!星星和小月亮我要带走,跟着你指不定受什么罪。”
“大半夜的出去偷汉子,连孩子吃饭都不管!”
“还敢把他们锁在外面过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江西西这条贱命抵得回来吗?”
江西西往院子里走的动作陡然顿住,站在了三人面前,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陆可欣。
陆可欣怔住了。
眼前人眉眼依旧,给人的感觉却不再懦弱可欺。
陆可欣这才意识到,她以前似乎很少直视江西西的眼睛,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低头哈腰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江西西的目光——黑沉沉的,像个死人,有些可怕。
她立刻把龙凤胎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却没想到江西西神色忽地一变,拊掌粲然一笑道,“那太好了,你快带走吧。”
两个小白眼狼,她早就不想养了。
有人愿意接盘,她求之不得。
陆可欣一愣。
这么轻易就答应将星星和小月亮交给自己了?
以往江西西把两个孩子看得比她自己的都重,更何况琰风哥快回来了,若孩子不在……她怎么解释,还想不想跟琰风哥过了?
这么想着,陆可欣不由得眼神怀疑地打量江西西——
她披着一身蓑衣,腰间别了把菜刀,身上染有血迹。
白弱纤瘦的手腕上,戴了一个草绳挽成的环,草绳的另一头是一条死去的黑鱼。
黑鱼皮肉外翻,死相凄惨。
两人离得近了,陆可欣隐约能闻见外黑鱼身上的那诡异的半透明油脂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她立刻拉着傅星辰和傅月亮退后好几步,离江西西远了些。
“难怪性子变得这么癫,居然吃黑鱼。千八百年也没见真有人成仙,就你这样的更不可能有仙缘。我警告你,你自己吃就行了,可别给孩子喂。”
吃黑鱼会变癫?
陆可欣短短的一句话,江西西分析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又想到清水溪边遇上的那个老疯子……
江西西眼神晦暗了一些,原来觉醒灵根不是没有副作用——吃完有可能变疯就是代价之一?
不过,江西西不打算继续伪装原主,吃了黑鱼导致性格大变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还有这一大两小,真的很烦人。
于是江西西猛地又重新抬头盯着陆可欣,喃喃自语起来:
“我不吃黑鱼吃什么?”
“家里没东西吃了。”
“两个崽子偷了我的肉,我没有东西吃。”
“对了,肉拿给你了吧?他们今天找你,一定带了我的肉。”
“肉呢,还给我。”
唰!
眼前寒光一现——
腰间别着的菜刀被江西西拿在了手里,她直愣愣地就冲着陆可欣就去了。
“啊!!!”陆可欣尖叫着躲开,“江西西,你疯了!”
“我疯了?我没疯啊,一个大贼惯着两个小偷,偷了我的肉,还给我!”
江西西手一刀没砍中,又转过身双眸执着地盯着陆可欣。
她身体本来就弱,瘦削苍白的小脸因为剧烈动作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眼里没什么活气,黑沉沉的,看上去竟有几分病态艳丽的感觉。
陆可欣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是怂了。
“等琰风哥回来收拾你,我不跟你一个吃黑鱼的疯子计较。”说完,拽住两个孩子落荒而逃。
傅星辰跟着离开的时候,扭头看了眼江西西。
真疯了?
稚嫩的脸上,猜疑之色一闪而过——
耳根子总算清净。
江西西神情平淡地收起菜刀,转身回院子去。
上午这一番折腾下来,消耗能量太大。
饿了,要吃饭。
早上煮的米饭炒了一碗,还剩下一些,至于菜……江西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黑鱼。
总归是要吃的。
鱼肉而已,能有多难吃。
江西西收拾妥当走进厨房,挽起袖子。
黑鱼去主刺,切姜块腌制,切块肥鱼油下锅烧热,葱蒜扔进去,再倒入鱼肉,加入稍许粗盐入味,掺水小火煨煮,最后起锅……
打开锅盖,雾气腾腾扑面而来,江西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哕!
江西西当场就吐了。
那味道怎么形容,就像是一具死了二十天的腐尸形成巨人观后被人你的死对头发现,然后心思歹毒地捣碎了抹你脸上。
那不是平铺直叙的臭,那是一种曲折离奇幽幽漂浮的臭。
难怪陆可欣看见黑鱼时反应这么大。
敢吃这种东西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正常人不可能失心疯地去吃。
黑鱼不好抓,扔又舍不得扔,江西西思来想去,把锅盖“哐”地一声重新盖了起来。
先缓缓,她需要一些心理建设。
至于午饭,江西西在院子里重开小灶,倒剩饭往里面掺了点水,准备熬点粥喝。
“西西妹子在家吗?”
江西西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院子的大门。
雨虽然停了,但天依旧灰蒙蒙的,一道身影静伫门外,在朦胧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位老妇,穿着一件沾满泥土的破旧麻衣,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她的肩上扛着一把沉重的锄头。
她的头发灰白凌乱,夹杂着泥土,明明是刚从田地里回来,却给人一种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感觉。
原主记忆里有她,清水村张大娘。
张大娘有块地在七里外,刚好途径傅家院子,因此她种完地回家路过傅家院子时,偶尔会找原主讨碗水喝。
见江西西出来,张大娘对她露出一个笑,“西西妹子,讨碗水喝。”
她的笑容在那张松垮的脸皮上,显得格外诡异,江西西的心里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西西妹子,讨碗水喝。”
张大娘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西西,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她肩上的锄头锋利边缘反射出冷冽的光。
心里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江西西有预感,只要自己拒绝,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西西心如擂鼓,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身子,“张大娘要喝水吗?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