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窦成君慌了,她是知道丈夫的性格,若狠起心来连子女都不顾的,而且帝王家父杀子,子弑父,这已是常态。李承中若知道女儿是故意装疯卖傻,极可能处置女儿。
“没有什么人。”
李承中瞅了窦成君一眼,想起刚进来窦成君的神色有异,心底生出几分怀疑,他循着声音找过去,挑起帐缦,只见里面跑出一只白色的小猫。
“原来是只猫。”窦成君舒了一口气,笑着抱起白猫,抚弄它的毛发。
李承中这才释然,道:“皇后,你的身子不好,安心静养就行,后宫的事不用管了,交给宗贵妃便行。”
窦成君心中一凛,李承中这是嫌着她了,只给她一个皇后的虚名。“我知道的,我这身子已是时日无多,陛下,如果我死了,希望能把我葬回陇州,我在地下陪着公公婆婆,给他们解闷。”
“再说吧。”李承中没有答应。
“陛下,我现在想去西佛寺,请陛下恩准。”窦成君笑道。
“怎么突然想去西佛寺?”李承中蹙着眉。
“也不是突然想去,昨夜梦到了措儿,他年纪轻轻便就这么早夭逝,我想去寺里给他念经,希望他早日投胎为人,免去这黄泉凄冷苦楚。”
“皇后,你非措儿的生母,难道你还如此想念他,只是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去,在宫里念经也是一样。”
“必须去寺里念,这样才诚心,让措日早离地狱苦海。昨夜梦里,措儿说他杀戮太多,无数冤魂野鬼都围着他,阻碍他投胎,须得有亲近之人为他念经,施舍众生,那些游魂野鬼才会放他去投胎。”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窦成君心内罕异,李承中本来最器重李措,但也不至于李措一死,李承中就全无父子亲情了。
一时李承中离开,窦成君送出去,忽然跟随在李承中身后的太监沈力士,回头瞧了窦成君一眼,然后从他的袖子里掉出一个纸团。
窦成君立即用脚踩住,等人完全出去后,她才拾起来。
“母后。”李如意迅速从帐缦后出来。“沈公公扔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她也瞧到了。
“纸团。”
窦成君展开纸团,上面写着一行字:秦王在襄阳,太子已派出人暗杀。
顿时李如意吓了一跳,拉着窦成君的手,道:“母后,这纸团是沈公公给你的,沈公公是父皇的人,这说明父皇对大哥的所作所为很清楚,他知道大哥迫害二哥,而且看来还是默许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二哥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吗?”
“唉!大概就是功高震主吧!这天下如果没有你二哥,你父皇是坐不了这个皇位的,他大约也怕你二哥会夺位。当爹的顾忌做儿子的,真是当爹的失败啊!”窦成君直摇头。
“二哥太可怜了,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容不下他,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二哥,他肯定很伤心。”
“事不宜迟,如意,母后送你出宫,再迟那边就发现了。”
李如意仍是扮成凤仪宫的宫女,随同其他宫女一起跟随凤辇后出宫,守城士兵见是皇后出宫直接放行。
西佛寺便在东都城内,原先是大随的皇家寺院,如今成了大炎的皇家寺院,离紫微城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西佛寺的方丈听说皇后来进香,早率着全寺的僧侣出寺迎接。
窦成君和方丈寒喧了几句,便说要一间的干净寮房抄经,让众人各自散去。
“把辇车里的文墨拿上,你和本宫在寮房抄经,其他人去大雄宝殿给秦王念经超渡。”窦成君瞅着车后的李如意。
辇里是窦成君为李如意准备的包裹,李如意心领神会,取出包裹捧上手上,两人一起进入寮房。
“孩子,你就要离开为娘了,以后一切自己小心。”窦成君将包裹挂在李如意的肩上,摸了摸她的脸,道:“我的女儿真好看,长大了,像朵花一样美。”
“娘,我还是喜欢叫你娘,叫母后我都感觉不到你是我的娘。”李如意眼圈红了,眼泪流出来。
“孩子,不要哭,欢欢喜喜地去,找到你二哥。”窦成君拭去李如意眼角的泪水,将她额前散乱下的发丝细心抿好。
“娘,我走了,你要保重。”
“嗯,走吧。”窦成君推着手,示意她离去。
李如意转身向门前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猛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娘,我会想着你,只要我找到二哥,我就和二哥回来找你,我知道你在这宫中并不幸福。”
“去吧。”
李如意三步一回头,到门前时她甩了甩头跑了出去。
霎时窦成君的眼泪淌下来,如果他们不在这紫微城,夫唱妇随,儿女承欢膝下,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她闭上了眼,人生就是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她得到了皇后之名,也失去丈夫的宠爱,现在她又失去心爱的女儿。
“太子到。”
脚步声响,带着凝重的杀气迫至,窦成君没有睁开眼,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
“母后,你是不是将如意带出宫了?”李修言气极败坏,他刚进宫便听肖统领说皇后来过秀宁宫,便感到大事不妙,进入秀宁宫一看,哪里还有李如意的身影。之后他又听说皇后出宫去西佛寺礼佛,便带着兵马迅速赶来。
窦成君睁开眼,瞧了李修言一眼,这是她的长子,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修言,你心里还有娘吗?你如何敢问质问的语气和你娘说话?”
李修言面上一红,自知自己鲁莽了,道:“母后,对不起,我是心里着急,如意那丫头跑出宫肯定是去找李措。”
窦成君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措儿当真没死?”
“是没死,但他必须死,父皇也不会容下他。”
“修言,是你容不下措儿吧?”
李修言哼了一声,道:“李措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是文月与别人私通生的野种,父皇就是知道这个事实才要杀他,不过为了我们李家的名誉着想,才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为他体体面面的办了丧事,还葬入皇陵。”
窦成君大吃一惊,道:“这不可能,文月知书识理,绝不可能私通外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母后,我有人证,而且李措与父皇也滴血验亲过,他们的血不相融。母后,你实在是糊涂,居然把如意带出宫。”
窦成君笑起来,道:“这大概是娘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她深知女儿对李措有一种崇拜之情,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那就是最好的一对璧人。“你来晚了,你妹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