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下大随的皇宫紫微城后,李措并没有急于驻守宫中,他带了少许部从,携带阿吉返回东都城外三十里地的小岗子,李氏家族的陇州军大帐营位于此处。
陇州离东都有数千里地,按照平常脚程,大军至少半月才能抵达,但李措命令部队急行军,日行两三百里,缩短近一半的时间。因此东都完全没有意料到陇州大军会到得这么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将军,你这次成功夺下紫微城,逼杨应自刎,屠尽杨氏皇族,大元帅一定重重地嘉奖你。”虬髯男子眉飞色舞,与李措并肩而行,末了眼神又飘向后面的阿吉。
阿吉坐在一匹白马上,脖颈上的伤口止了血,面色若金纸,仿如被雨点打蔫的桃花,反而更美了。
“将军,你打算怎样处置杨云期?”他心内极喜欢阿吉,但不敢向李措索要阿吉,如果是寻常女子,他便早就开口了。
李措一笑,道:“武士敦,你是看中她吗?”
“哪敢,杨云期贵为公主,又岂是我等草莽敢奢望的,这全天下也只有将军才配得上琼华公主。”
李措仍是轻笑,他心中已有主意,但此时还不便说。他扬起马鞭,朝马屁股上打了一鞭,那马受疼立即向前猛冲而去。
到了大营前,士兵向李措点头打招呼,李措挥挥手,独自进入元帅帐营中。只见大帐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坐在案台前,一张国字脸,双眸炯炯有神,正是他的父亲李承中,另一人站在李承中的身畔,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颇有世家公子潇洒风流之态,却是他的兄长李修言。
“爹,大哥。”李措高兴起来。
李承中与李修言彼此对视一眼,李承中伸手拿起案台上的茶杯放到唇边,忽然他将茶杯往地上猛地一掷,那茶杯便被摔碎。
“爹,你……”
不等李措说完,二十几个身负刀剑的士兵冲入帐营,一拥而上抓住李措的手臂,并用铁链锁住他的身体。“爹。”李措猛吃一惊。
李承中仍是坐在案台前,面色深沉,一言不发。
“爹,发生什么事?”李措直当是自己做了什么事引起父亲的误会。
“不要再叫爹,你根本就不是爹的儿子,你是野种。”李修言冷言冷语。
李措一怔,忙道:“爹,这是谁在中伤我?我如果不是你的儿子那是谁的儿子,我从小就在你的身边长大,我是否是你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
“就算从小在爹身边长大,能证明你就是爹的亲儿子吗?李措,你那个贱婢母亲在嫁给爹后,与人私通生下你。好在老天有眼,你娘所作所为终于被人揭发出来。”
“大哥,我与你虽非一母同胞,但我一直敬重你,不知你是何用心要冤枉我?”李措火冒三丈,手指捏得吱吱作响,几次想要向李修言冲过去,但身上的锁链扯得他动弹不得。
李修言冷哼一声,道:“李措,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滴血验亲,如果血相融,你是爹的亲生儿子,否则你就是野种。”
“那好,现在就滴血验亲。”李措眼睛红得像打了鸡血。
一名侍从端来一碗清水,李修言蹲下身,从靴筒内摸出一把匕首,递给李承中,道:“爹。”
李承中稍作迟疑,便从刀鞘内抽出匕首,心一横,便在中指上划破一道口子,将血滴在碗内。
“该你了。”李修言抓起李措手右手,手一挥,匕首便割破李措的手指,大滴的血渗落在碗内。
李措瞪大眼,两滴血在碗内徘徊,但就是没有融在一起,各守一处。“这不可能,我就是爹的亲生儿子,我不是野种。”他大叫起来。
李承中咬牙切齿,他虽听过证言,但未免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滴血不相融,他心内便完全信了李措不是他的亲儿子,是野种。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李承中一掌拍在案台上,那案台便轰然倒塌,裂成两半。
“把他给我关起来,严加看守。”
李措只是不停地念着“这不可能”,他几乎没有反抗,就被士兵拖下去。
李承中气得唇上胡须抖动,他素来最珍爱李措这个儿子,虽说是庶子,但李措从小表现与众不同,在几个儿子中更是出类拔萃,英武不凡,有勇有谋。因此,他将军中大事全交于李措处理,可到头来竟然是别人的野种,这让他如何能忍。
其实也有先兆,他的几个儿子皆肤白俊美,而唯独李措面黑,似山野村夫。
“爹,我们要尽快……”李修言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这不可吧?”尽管李措不是亲生子,但也养育二十年,说没感情也不可能,何况这次攻破东都也都是李措的功劳,李承中一时不忍心。
“爹,你现在怎么妇人之仁起来了。李措能征善武,手下能人众多,他现在知道不是你的儿子,你以为他还会为你卖命,推你为帝吗?而且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杀了李措,然后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否则我们父子,包括整个陇州李氏都有性命之忧。”
李承中咬着牙,李修言说得有道理,以李措独断的性格甚至还有反叛的可能性,而且他手下的将领皆是绿林中草莽人士,根本不从李家的命令,只服李措。
最重要的一点是李措在征战大随中当居首功,手握重兵,又受将领拥护,他的部下极可能拥立他黄袍加身。
“如果杀了李措该怎样诏告天下?”李承中也不禁动了杀机。
“家丑不可外扬,暂时还不能宣布,我们只能说李措突感风疾,病情严重,待到爹登基后,我们再诏告天下李措病逝,这样保全陇州李氏名声。”
李承中沉吟许久才点头。
这时营帐外传来刀剑相击声,李修言一惊赶紧掀帐而出,只见武士敦和李措与士兵打斗起来,李措将一条铁链抡得滴水不漏,凡是近身的士兵皆被铁链打倒,头破血流。
两人虽勇猛过人,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时间一长便显示出劣势,武士敦已身中几剑。他挥舞手中的青龙刀,将近前的几名士兵击退,便冲到李措面前,替他挡住刺过来的长矛。
“将军,你快走,这里我顶着。”武士敦大吼。
李措眼中酸涩难忍,他猛地一咬牙,手放在唇边一吹,霎时一匹矫健的黑马冲入大营中,李措翻身跃起落在马背上,那马通人性似的狂奔而去。
李修言夺过士兵的弓箭,向李措射去,只见李措身形动了一动,但并没有落下马,李修言欲再射一箭,李措却早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