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瞳曦和团队来到瑞安,意料之外,竟然没看到许谨珩,秘书说他外出了。正好,不用碰面,免去尴尬。
见到许瑾珩,林曈曦会不由自主想到粟逸远。
过去的记忆太混乱,除了相依为命的弟弟于毅阳,或许就是粟逸远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可还记得,粟家二小姐可是很积极地给粟逸远和她的侄女金菲菲牵线搭。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金菲菲,隔壁学校校花,才貌双全,丽珀集团的掌上明珠。那时21岁的她,对门当户对的概念模糊,她太需要这份感情了,这份感情在她心上的重量已经等同于亲情。所以她害怕,因此,她对他们当时的感情也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那时候的他们多多少少都缺少一点阅历和沉淀,她对自已没信心,对粟逸远不放心,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担心。而当她在校门口碰见并肩而立的粟逸远和金菲菲时,大学四年她编织的所有有关于他们未来的美好幻想,就像是她的一厢情愿,天真得像泡沫一触即破,在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看起来郎才女貌极度般配的身影的瞬间时,这些脆弱的泡沫快速地,猛烈地被戳破了……
思及此,林曈曦笑笑,当时可真是年轻不懂事。
那时候的她抱着电脑愣在原地,原来他们之间的冷战,都是有原因的。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只有她后知后觉,她苦笑,被欺骗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让她动弹不得,一整个傍晚就呆呆地坐在校门口右边的马路牙子上,等到他后来终于找到她时,她惊讶,为什么他还能如此轻松地面对她。或许在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已经发生了质变,一条隐形的,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在他们之间突兀而决绝地将他们划开。他们生生被分在两岸。可是,她又不得不无力地接受一个事实,就是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瞳曦在窗边想着过去想得出神,手机突然传来的震动把她的思绪拉回。
“在想什么?难道说瑞安总裁办的风景比泰和的好?”循声望去,许谨珩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边。
他回来了。她定了定脚步,同样也定了定神,这才收起凌乱的情绪。许谨珩抬步向她走来,一脸温和,在她面前停下。林瞳曦不知道接下来他想要做什么,当手腕被他攥住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要推开他的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我们该好好谈谈……”
正要回答他。没想到门口来了人。
“谨珩哥……你看谁来了……”
照面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站在门口的金菲菲和粟逸远看着窗边的许谨珩和林瞳曦吃惊,明显他们也没想到林瞳曦会在瑞安总裁办会客室。
许谨珩和林瞳曦也出乎意料,许谨珩想不到冷战了5年的粟逸远会突然出现在瑞安,林瞳曦更不会想到,她会在许谨珩这里看到粟逸远和金菲菲。
林曈曦见眼前同时出现的俩人,迅速地藏起了自已深不见底的失望和落寞。
五年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她的失望和落寞,不是因为对粟逸远还深情不忘,更多的是可怜五年前势单力薄被放弃的自已。
粟逸远冰冷的眼睛望着许谨珩攥着林瞳曦手腕的手,心想他果然真的是不死心。
粟逸远收回目光,轻佻邪笑着说:“我们来的真是时候……”
许谨珩放开了林瞳曦的手,转过身来和她并肩站着,看着眼前来的俩人,开玩笑说:“今天吹的什么风,我们瑞安这么热闹,聚集北城继承者们?”
这话不假,林瞳曦的泰和,粟逸远的利天,许谨珩的瑞安,金菲菲的丽珀,都是北城巨头。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不打扰了。”林瞳曦抓起手包边向门外走去边说。
走到门口,金菲菲欠了欠身,让开了一步,而粟逸远丝毫不动,即使身边的金菲菲让了一下,他还是挡住了门口,双手插在裤袋里,玩味的看着林瞳曦。
林瞳曦停下,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人,也不说话。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玩味,苦笑,落寞,强势……
似乎还有昨天的情欲未尽。该死!
粟逸远居高临下,轻佻地看着她,不曾见她像方才那样无措……..为了另一个男人……即便早已心中有数他们早就有交集,但是现在也强迫自已乐见其成。
林瞳曦也不说话,而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助理,叫助理备车,准备离开。她边打电话边直勾勾地看着粟逸远。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果然,他还是和当年一样骄傲,谁都不放在眼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他身边现在跟着金菲菲。即使昨天还翻云覆雨。
刚挂上电话,粟逸远就伸手抢了她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一番操作,在林瞳曦伸手抢回前把手机递还到她面前:“听闻泰和国际与瑞安有项目在合作,我们利天也不错,劳烦林小姐赏赏脸,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林瞳曦面无表情地接回自已的手机,慢条斯理地说:“粟总不要说笑了,我们泰和小门小户,实在高攀不起利天。况且,利天和丽珀这几年来都是坚定的伙伴,带来的双赢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现在泰和与瑞安正好在合作,我们也希望能发展成利天丽珀一样坚固的友谊。”
林瞳曦说完看着许谨珩。许谨珩抿嘴笑,点点头附和她的话。
虽然是正式得体的回答,可是,他分明听出了她声音里透着的挑衅,这是林瞳曦似曾相识的伪装,粟逸远免不了要失笑,蠢兔子竟然在挑衅他,他分不清是林瞳曦吃自已和金菲菲的醋还是他自已在吃林瞳曦和许谨珩的醋。他抬眸看看许谨珩,然后移开身子,让林瞳曦出门。
林瞳曦踩着高跟鞋,快速出门。许谨珩见她离开,三步并作两步想要跟上。
但粟逸远又再直接横过身子,拦在他面前,堵住了许谨珩的去路。
他们贴得很近,差不多的身高,场面双倍压迫感,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安静而又混乱,复杂不清。
安静。对峙。僵持。
站在一旁的金菲菲见状后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然后说:“谨珩哥,三哥是来找你谈谈的……你们别这样……”
粟逸远在粟家排行老三,粟家三个孩子,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在一个圈子里,他们家三个都比同辈大,所以大家都叫他三哥。他大哥无心商场,从军校到部队,一路顺理成章,常年驻队,也不经常回家。姐姐沉稳内敛,专心学医搞科研。唯独他,早早投身商场,打磨历练。在粟家,他就一定是要继承和承担利天的家业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能拒绝。
许谨珩松了松脸,侧过身子,自顾自地向沙发走去:“现在这个样子,是在这儿谈?还是再约个地方?”
粟逸远转身对金菲菲说:“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被利用完就叫退,果然是粟家小霸王霸道蛮横的风格,金菲菲耸了耸肩,应了一声,然后把包包甩到肩膀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菲菲也不生气,也没时间生气。她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她也是最近才听圈里说林家女儿回国的事儿。早前刚刚有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哪个不幸但是又很幸运的、流落在民间的灰姑娘,没想到是B大的于曈曦,粟逸远当年的女朋友。她快速地向电梯走去,她今天要去泰和国际一趟,会会于曈曦……不,是林瞳曦。
总裁办会客室里此时就剩两个人,气氛安静而诡异。
“就在这儿谈吧。”粟逸远迈着大长腿向许谨珩对面的沙发走去。
许谨珩给助理发了消息,会客室的门,识相地被关上。
他们之间,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谈判桌上见。
到底是北城的青年才俊,双方隔着茶几面对面,长腿交叠,虽说是谈判,却僵持着没有人先开口打破诡异的安静。
粟逸远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抓着烟盒翻转把玩。
许谨珩全身背靠着椅子,抱着双手。他看着粟逸远手里的烟盒,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说吧……”
“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粟逸远把另一只手搭在另一边沙发背上,双肩慵懒,坐姿轻佻,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
“为了她?”许谨珩放开抱着的双臂,学着他也摊开了双肩搭在沙发背上。
“我没有和你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粟逸远轻蔑地笑着反问。
“你得到过,可你珍惜了吗?”许谨珩看着他刚刚轻蔑的笑反而觉得可笑。
不等粟逸远回答,他继续说:“你说说,你为什么被抛弃?”
“你觉得我们结束了?”粟逸远苦笑着反问。
“呵……”粟许瑾珩不屑。
许谨珩转过来,恢复神情,认真地说:“总之现在,谁也别干涉谁。”
他自顾自的笑着说,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
粟逸远双手臂撑在膝盖上,听着他的话,笑出声:“你说你的真实目的是她还是泰和国际?”
直截了当,直白的话像一把白刃,瞬间见血。
许谨珩的瞳孔有轻微不可见的颤动。粟逸远永远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毫不在乎,但却能抓住最直接最重要的点,犀利且张扬。
“如果是前者,你找死。如果是后者,以你瑞安的实力并不需要泰和国际。”说罢,粟逸远就快速向门口走去。
许谨珩站在窗前,他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对林瞳曦有不一样的感觉呢?甚至是不顾粟逸远是自已的兄弟。他抚了抚额头,慢慢细数与她为数不多的回忆。
或许是在新城的时候,他在泰和遇到她,利落脱俗的脸迅速和年少时让她惊艳的脸重合,瞬间唤醒了他年少时的记忆和内心的悸动。
他羡慕又嫉妒粟逸远。
粟家和许家是世交。从太爷爷开始,就是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高中的时候,粟逸远的父母工作忙,粟逸远暑假来海城看正在海城养老的爷爷奶奶,玩开了就不想回去了。后来他父母拗不过他索性就让他在海城先上学,打算先让她上一个学期,再接他回北城。但不知怎的,本来应该上高二的粟逸远去了学校一个星期后面就申请去高一开始学。粟逸远的家人不理解,在北城上学作为兄弟的许谨珩更不理解,毕竟按照他的成绩横竖都不应该啊……
后来的暑假,许谨珩等一伙朋友从北城来海城找粟逸远玩,他看见在篮球场边上拿着矿泉水等粟逸远的林瞳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那时候的她还不叫林瞳曦,而叫于曈曦。她看起来很安静,非常的漂亮,明丽素雅的面庞,右脸眼睛下有一个滴泪痣,我见犹怜,确实是能够让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见钟情的人。
许谨珩看见她拿着矿泉水在球场边安静地等他。他看见他们的书包上有配套的情侣挂件。他看见明明不住宿的他下了晚自习回家后还非要拿着一个和自已格格不入的卡通水杯返回学校送到她手里……
当时他还笑他不就一个水杯嘛,有必要来回奔波吗?后来他才知道里面是热热的红糖水。
再后来,就是实际高三,但才高二的粟逸远返回北城参加高考,然后顺理成章的,他们两兄弟上了同样的大学同样的专业。他以为他们不了了之到此为止了,但等到他们大二开学的时候,他看见粟逸远和她并肩走在校园里,他就知道,她为了他考来了B大。再后来,就是他们在大学里爱得轰轰烈烈羡煞旁人。
有关她和他们,他都是听说。
他听说她是他们学院的女神。他听说她的成绩是专业第一。他听说管理学院里大多人都知道他们俩。他又看见了她在球场边等他。她也偶尔和粟逸远参加他们的聚会。但是每一次她都很乖巧地坐在他旁边。他听见他叫她“蠢兔子”,叫她“宝贝”。但是她每次都只是叫他的名字。只有一次,在聚会结束后,大家离场,在后面结账的他不小心听到了她叫他“臭小狗”,“粟小狗”,那是属于情侣之间的俏皮和亲昵。
以前的他,对她是欣赏和羡慕的。但是是在什么时候质变的呢?具体的许谨珩也想不起来。大抵是研一的冬天,他们一起回国时他看见她在学校门口偷偷的哭泣,那时候,一颗像她右眼下迷人的滴泪痣一样不知名的种子开始在心里埋下。
然后,前段时间在新城看到她时,这颗种子以不可控的惊人速度迅速萌生,滋长。他承认他这样偷偷的喜欢她是不磊落的,是对不起粟逸远的。但是他没办法控制。况且,粟逸远和她分开已经五年了。
五年,足够改变所有。
在这五年里,他和粟逸远之间无声的决裂,大概是因为粟逸远在未名湖听到了他对林瞳曦的坦白。虽然当时的他从没想过打扰和破坏他们。
他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消除误会冰释前嫌,但始终没有人踏出那一步。五年,他们也会一起参加同一个局子,也会在各种场合打照面,也不会为难彼此,但就是堵着气。
想着过去种种,许谨珩突然有点想抽烟,他平常并不抽烟,大学的时候本来也是烟酒不拒,但后来在粟逸远的影响下,慢慢地就戒了。林瞳曦不喜欢粟逸远抽烟,所以粟逸远从不抽烟。连带着他也被影响了。后来即使是工作,即使是应酬,也只是备着,偶尔抽。
他从抽屉里拿出烟盒,修长的手指挑出一根放进嘴里。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手指夹着香烟,呼吸吐纳,缭绕缱绻上升的烟雾映着他迷离又情感难辨的眸子。
他想,他应该停下来的。
又或者,他可以勇敢追求自已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