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她走到凌溪的尸体面前,将灵溪抱在怀里,此时的凌溪轻飘飘的,她觉着还没有一桶水重。
镣铐终于松开了,干瘪的皮肉很松,很轻易地就从镣铐中脱落出来。
宣鱼将凌溪背在背上,抽噎着往洞口里去。
脸上糊满了泪水,使得她在本就幽暗的洞穴里时不时摔上几跤。摔倒了又哭着爬起来,坚持着要把凌溪背到外面去。
走到洞口时,凌益急匆匆地来了。
咸鱼哭喊着:“她犯什么错了吗?”
凌益蹲下来,颤抖着手摸向宣鱼,道:“她没有错,是我错了。”
在宣鱼的记忆中,凌溪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离开凌阳阁。所以她就背着凌溪摇摇晃晃地往山门的方向去。
凌溪一定不愿意待在凌阳阁。
后来是凌益将她与凌溪送到山外,很远很远的一片小树林里。
那片树林里雾霭沉沉,宣鱼哭着责怪凌益为何不给凌溪找一个好的地方。
宣鱼记得,凌益告诉她,那片小树林里,有凌溪爱着的人。
等埋葬了凌溪,凌益问她:“你不害怕吗?”
按道理来说宣鱼该怕的,她胆子小,可遇上凌溪后却格外生出了勇气。
胆小的她会走上崎岖的小路,只为给凌溪送上一盒樱桃酥,会为她打架,为她不再害怕黑暗。
凌溪纵然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可她依旧是璀璨的、特别的。
“不怕。可是她为什么会死?你们为什么要把她关在那里,她想走,我还没有回礼的。”宣鱼前言不搭后语,在说完这句话后看着新堆起来的土堆,好似才意识到什么。
她在土堆旁嚎啕大哭。
后来她回凌阳阁后大病一场,就连一向对宣鱼没有好脸色的师父都前来看望她。
时间推移,所有人都觉着小孩子忘性大,用不了就会将那件事忘记,毕竟是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可偏偏宣鱼记得,记得那张素白秀丽的脸,记得她的承诺。她将那颗紫珍珠随身携带,视做珍宝,没有人知道有人送了她一个礼物。
她开始对山外的世界有了向往,可是凌阳阁数千弟子,只有她不被允许下山。她本就不受重视,在师父新收了弟子莫雨后,便更不受关注。
宣鱼以为自已偷偷下山不会被发现,可没想到只要一到山门处总是会被抓住。被抓后她就会被关在那个洞穴,洞穴依旧幽暗,寒潭依旧冰冷,可再也没有人对她说,小鱼,你是自由的。
在洞穴里没有吃食,没有人与她说话,她完全是靠那颗紫珍珠撑下来的,它会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光芒,只要看见那一丝微弱的光,宣鱼便不会害怕。
她与宋玉镧青梅竹马,从小关系就好,等成年后情窦初开很自然地便在一起了。
宋玉镧对她很好,甚至早早地就去大长老那里求了婚约。在她被关禁闭时也经常去长老那里求情,在见到她之后总会亲手给她做一些好吃的,然后再劝宣鱼不要再离开凌阳阁,有什么想要的,他可以带给她。
可是宣鱼依旧记得凌溪说过的话:“我是自由的,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一个名不符实的弟子,为何要被留在这里。”
宋玉镧不理解:“怎么会是牢笼,我们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这是我们的家。况且你走了,玉宴怎么办?”
家?这算家吗。
她捡宋玉宴回来,只是想让他有一口饭吃。毕竟都要走到山脚了,总要带回一个战利品吧,纵使代价是在洞穴被关了一个月。
“我对他好,捡他上凌阳阁是因为我本性善良,但并不是要他成为我的责任我的负担。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
宣鱼知道宋玉镧不懂,他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自小就在大长老身边长大,大长老对他如亲子,他必然也不会理解她的心情。
二人不欢而散,直到宋玉镧成年,宋玉镧要离开宗门时才稍作缓和。
宋玉镧比宣鱼大一岁,凌阳阁的规矩便是成年后的关门弟子会独自下山试炼。临走之际,宣鱼又问他:“若以后,你会陪我离开凌阳阁吗?”
宋玉镧不知她为何一心想要离开凌阳阁,只能道:“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议。阿鱼,别惹长老生气。”
宣鱼便在凌阳阁等他,直到有一日大殿中的圣石不知为何破裂,里面的灵气外泄,许多弟子莫名遭到了反噬,修为也少了一大截。
而宣鱼的那颗紫珍珠,也在那天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段记忆,凌溪的记忆。
在凌溪的记忆里,她甚至看见,五长老在某日拿了一把长骨鞭到大着肚子的凌溪面前炫耀他新得的武器。
凌溪的尖叫声,地上的鲜血,骨鞭的冷光,凌益的笑,都让她作呕。
她也搞清楚了,她与凌溪之间,莫名的吸引力,是血缘。
她含泪将这段记忆看了又看,还没等她好好思考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时,凌益来了要带她走。
凌益不等她反应,拉着她就要下山,可被另外四位长老包围。
凌群那可恶的嘴脸在脑海浮现,与眼前温和冷清的仙尊像是两人。
真是恶心。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知道你入魔,靠吸食别人的灵力而活吗?”什么名门正派,全是一些手上沾血的屠夫。
凌群蹲下来,笑着:“胡言乱语些什么,师兄,你也是要带她去闭关的吗?”
而后在起身时,凑近宣鱼的耳畔道:“你不像她,倒是像你那个蠢货父亲。”
“呕...”真是太恶心了。
她还是被带走了,带回到了那个洞穴。他们对外宣布她修炼时出了意外,要闭关调养。甚至专程告知宋玉宴她的状况,而后又告知她宋玉宴是如何关心她。
不就是想让她知道宋玉宴在他们手上,可是宣鱼没有软肋。
从前她渴望有个哥哥,有人能够依靠信赖,可她如今明了,不论男女,身在何方,能够永远依靠的只有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