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来时，女孩儿正欲拿着快和她等身的大刀去砍那被绑在树上的人。
来的官差将女孩儿抱在一边，去检查树上绑着的人，然后向身后穿着盔甲的人道：“将军，这人服毒自尽了。”
江娘赶紧查看听石的状态，发现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这人怎么就死了，可别把杀孽算到她头上，她可不想变成老婆子。
被唤将军的人走到女孩儿面前蹲下，刻意缓了声音问：“孩子，你叫什么？”
叫什么，女孩儿抬起头，双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有看向屋内时才浮现出悲伤，如提线木偶般道：“大丫，二丫，记不清了。”
将军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带着人往屋子里去。发现里面趴着一只白狐，见人靠近老头儿的尸体，就要扑上去撕咬。女孩走上前将狐狸抱到怀里，站在那将军的身边，看着他们在老头儿的身上不断摸索。
“你们在找什么？”女孩儿的声音沙哑，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的脸。
大将军看向周围，屋内已经被翻过了。那蛮子杀人无非是因这老头发现了他来这屋子里找东西，要找的东西极可能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地图。上面有蛮子冬袭的计划，驻兵地点等重要信息。若非不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蛮子也不会冒死前来。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找到它，就能将蛮子打得落花流水，为你爷爷报仇了。”将军抽空答着女孩儿的话。
女孩走到老头的头那儿蹲下，放下狐狸。丝毫不怕脏地将手伸进了老头儿的喉咙。老头儿曾向她炫耀过他的绝活儿，能在喉头藏东西。老头儿从不走空，他的头朝着门外，脚朝着屋内，应当是找了东西要走的。
且老头儿教过她怎么从喉头将东西取出来，找到那块儿像杏仁儿的肉一抠就抠出来了。可现在不管用，那块儿肉跟着老头儿一块儿死了。女孩就将老头儿的嘴掰得大大的，整个小手都伸了进去。
其他官差都不忍看，江娘也对女孩的举动感到诧异。屋内静默，等女孩儿手里掏出一块儿长玉柱时又一阵喧哗。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吧？”女孩儿看着手里的东西，外表是玉，难怪要藏在喉咙里，可怎么这次就丢了命呢，破屋子里的娃可怎么办。又看向将军道：“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将军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一，给老头儿找个好地方埋了，碑立得大些。第二，郊外有许多孤儿，和我一样大的不用管，有两个两岁多些的孩子需要你们安置。第三，我要参军。”
前两件事情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但第三件事令众人瞠目。将军思考片刻后答：“参军很苦的，你也不会武功，在战场上你是女子也有诸多不便，你现在还小体会不到。等你成年以后，再来同我谈这事。”
女孩儿眼中露出讥讽，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眼眶因刚刚哭过还带着红，冷冷地道:“把我当成小孩子吗。你说成年以后来找你，口说无凭，你得给我留个信物。到时候你借我一笔钱，我去当铺赎一个信物给你。”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等你长大后来找我。来人，将这位老先生按照这位姑娘的要求安葬了。”又转头向女孩儿和江娘道：“也劳烦二位姑娘随我去县衙一趟做个记录。”
江娘点头，来了此处就得守此处的规矩，收起剑跟在队伍最后面。老头儿被人抬走，女孩儿也未回头看一眼，默不作声地走着。
到了县衙，将军先去换了一身衣服，脱下厚厚的铠甲换成了一身墨蓝色长袍，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他先自报姓名：“李忠，晋城人。”
江娘学着他的姿势抱拳：“江娘，江湖中人，四海为家。”
女孩一路上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江娘说名字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做记录时李忠按例询问：“姑娘为何在此处？”
江娘抬起剑，将剑柄一端露出来，晃了晃粉色的荷包，眼睛看着女孩儿道：“她派一只狐狸来客栈偷了我的荷包，我就在后面跟着她，想看看这小孩儿想干什么。”
女孩儿没有被揭穿偷盗行为的窘迫，反而笑了，“我就是一个小偷，以偷鸡摸狗为生，并用这偷鸡摸狗的本事养着十个没爹娘的孩子。怎么办，要让我蹲大牢吗？”
这语气让江娘与李忠都皱了眉头，江娘想起昨日在雪地里远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此时的怜悯与昨日的厌恶交杂在一起，使得她的语气倒是没那么冷：“你的爹娘呢。”
女孩儿仰头，杂乱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她的小半张脸，无精打采地道：“没有爹娘，没有名字，没有家，什么都没有。”她又转头问江娘，“昨日那个孩子找到爹娘了吗？”
说到这里江娘愣住，才想起她本来的意图是在找到这女孩儿后告诉她那孩子不仅有爹娘要，而且还是个受爹娘喜爱的孩子，只是被人报复将孩子抱走了而已。再让她知道她昨日差点杀了人，给她一些小小的惩罚，以免再错。可现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目光移向别处，只是点了点头。
女孩儿看着她点头，泪珠从眼眶滚落，身子不住地颤抖，过了良久又面无表情地开口：“原来，女孩儿也有人要。”小狐狸熟练地爬到她身上，舔掉她的泪水。
此时终于来人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官差进来禀告：“将军，确认过了，就是行军图。”
李忠点头，取下腰间的一块儿令牌，递给女孩儿。女孩拿着厚重的令牌，手指抚摸着上面繁复的花纹，雕刻的苍鹰就像真的一样。这下该轮到她交换物证了，转头看着李忠道：“走吧，我们去当铺赎物证。欠的钱，等我以后来找你参军时还你。”
江娘当真是第一次见借钱也这么理直气壮的，摇摇头，她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物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