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是大地复苏之信,夏是作物茁壮之时,秋是果实收获之喜,冬是万物养息之眠。
作为一只青丘的灵狐,忘尘腻味了春,却又觉夏太过炎热,又不喜冬的单一,只剩个秋尚能入眼。
七月初秋,忘尘掩了其余的三条尾巴,使了个障眼法,化作一只普通白狐。
秋老虎依然厉害,阳光灼热,只站着都要流一身热汗。族中有灵狐去过京城,他便也想去瞧瞧,这些日子晃晃悠悠的,已经快到城门外了。
忘尘不想顶着烈日赶路,就躺在一处树下歇息。树下招风,吹得灵狐很是惬意。忽而一股风吹来时裹挟着血腥气,刺鼻得很。
他不耐烦地起身前往,倒不是好奇心作祟或者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单纯地被这血腥之气扰了好眠。这树枝叶繁茂,睡起来尤为舒适,他不想再重新找一处。
循着气味前往,血腥味越发浓重,直至一处破败小屋处最为浓郁。他走进小屋里,里面躺着一人被捅了个大窟窿,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与粉色的衣裙。
救还是不救?
忘尘凑近去,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脸。肤如凝脂,睫毛纤长,鼻梁微挺,英气却不失俏皮,嘴唇微嘟,却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长得不错,救。
给这姑娘输了些灵力,见她不再流血了,忘尘就趴在一旁小憩。直至太阳落山,金灿灿的余晖透过地上破碎的镜子碎片将忘尘晃醒,那人也还未醒来。这么久也未有人来寻,真是奇哉。
忘尘怕是自已渡的灵力不够,又渡了一次,可这人还是不醒。他直起身在这人四周转悠,用鼻子认真嗅起来,只闻到浅浅的香味,但仍是找不到缘由。
这人不会真死在这儿了吧。忘尘前爪在地上轻刨一下,布了个结界,转身向外走去。
渡了那么多灵力,可不能浪费了。
“小姐!你究竟在哪儿啊!”青水都要急死了,小姐早上不告而别,全府上下都找疯了,城里能寻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只有这处城郊,小姐经常来这边找一个卷发小孩儿,给他带些东西。她只好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忘尘听力极佳,远远儿地就听见了这句呼唤。他飞快地朝那方向跑过去,就见穿着一身绿衣挽着双髻的圆脸姑娘正四处张望,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他走过去,用爪子碰了碰她的衣摆。他的人形可不是谁人都能见得的,况且现下没有换的衣服,直接变幻出的衣服可是他的皮毛所化,更是不可了。
“咦,怎么有个这么漂亮的狐狸。下次有缘再好好陪你玩。”若是平时青水定会好好摸摸这毛茸茸的小可爱,今日却是无闲心,直绕过它往前走去。
忘尘看着这人往反方向去,也是失语,又跑到她前面,头往后面频频看。
青水以为这狐狸是与她玩闹,蹲下来想要摸他的头,忘尘一把躲开,毛发炸起。
这人真是笨。忘尘只好抬起一只爪子,指往她背面的方向。
青水先是愣住,顺着爪子回头看去,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又立刻转身朝那边跑去。
忘尘跑到小屋前,亲眼看着那绿衣姑娘冲进屋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小姐!你别吓我啊!”
但凡屋里躺着的尚有一丝气息,恐得被吓去地府了吧。
可不似忘尘所想,此招有奇效,因为他听到屋里那人的气息急促起来,渡了如此多的灵力,那便不会是死而是要醒。
“咳…青水,手拿开,我要被你压死了…”季听桐醒来便被一只手压得实实的,才匀过来的气儿都要又被压无了。
青水这才赶紧将手拿开,看着这地上与她衣服上的血迹,哭道:“小姐,流了这么多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呀,呜呜…”
季听桐也不知道啊,按照这个出血量和受伤时长,她不应该还活着。她拉开胸口前的衣服,发现伤口并未伤到要害,可是奇怪的是伤口已经愈合了。她是医者,不信鬼神之事,但今日这事也太过蹊跷。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老爷都要气疯了。这儿古怪得很,来的路上还有只狐狸拦路,指不定是什么妖怪,而且此处是夫人她…”青水见季听桐面色不虞,不再继续说了。
忘尘坐在屋外听她们说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也还是不知道她为何这么久才醒,又看天色渐晚便准备进城。
一家衣料店今日发了大财,桌上凭空出现一块美玉,足够盘下这家偏远小铺,自是没有发现,自家小店没了两套衣服。
忘尘变幻为人形,找了个带着白纱面的帷帽戴上,要去找一住处。
这城中繁华,夜里灯火不断,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忘尘找了一家没那么多人的客栈,要了一壶清酒,点了几份小菜,坐在角落吃了起来。
那小二见惯了这京城来来往往奇怪神秘的人,但也被这位不知是从哪个偏远之地来的公子惊呆了。
竟然问他这是不是上京,惊讶之余还是笑着答道:“这都是是百年前的名字了,如今这京城唤大安。”
忘尘喝酒的动作一愣,一个城池的名字,短短百年便会变化了吗。又掏出一小把金瓜子放到桌上,“帮我订一间上房,剩下的都是你的。”
小二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给钱的就是爷,管他是人是鬼,“多谢爷,爷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问。只要我晓得的,我一定言无不尽。”
而季府上下现在灯火通明,大名鼎鼎的季太医季卓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站在府门来回踱步,根本没心思吃饭。
管家一直来劝,“老爷午膳都没用,多多少少吃点儿。小姐福大命大,定是不会有事儿的。”端着碗往门外一瞥,这一眼就见到穿着绿衣服的青水。
“老爷瞧!青水回来了,小姐定也是回来了。”
管家话说完时季卓已经冲出府外了,他时时刻刻盯着门外,哪儿用得着他提醒。
季卓一把拉过季听桐,还没说出口的斥责在见到开着红花的衣物时骤然堵在喉咙里,堵得他手脚发软,颤抖着身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