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山中有专程上山的路,不知历经了几代人才将这路踏得如此平坦。
可将孙玉竹拦下的不是什么别的,而是一个倒在地上的人。作为一个医者,孙玉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赶紧查看这人的伤势。将人扒开查看一番,只见得是皮外伤。他探这人的脉,却也没有问题,那他为什么晕倒在这里?
难道他医术如此不精,这荒郊野岭的如何是好。
正急的额头冒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救不了他。”
孙玉竹回头,惊道:“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
拦山中树木众多,且全都十分高大。阳光只能通过枝丫间的缝隙透露出少许,忘忧突然出现在这山林间如同鬼魅。
“你忘了上次我说过什么?”她蹲下身子,看着地上这人,“他做错了事,遭了天谴,必死无疑。”
孙玉竹连忙道:“我名孙玉竹,是一个游医。”
又听见忘忧的话犯了难,皱着眉头继续检查着那人的身子,“纵然姑娘你说他是遭了天谴才如此,可他遇到我证明上天还要他试试有没有运气能活。若是我医术不精实在无法救治,那这位兄台还是早日投胎去吧。”
他扒开那人的衣服,突然发现了一块鸟状的图腾,那尖嘴的方向好似要将他的心脏啄出来。
将耳朵凑进那人的心脏,除了心跳声还有一个不太听得清楚的回声,像是人在说话。他不顾那人身上还有血污,仔细倾听着,少顷后抬起头,“姑娘,你来听,里面的声音像在说救我。”
忘忧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她猜想那应是一种羽族的禁锢之术,此术将人的灵魂禁锢在心脏周围的某一处,能体会到自已的躯体慢慢变得冰冷、腐烂的感觉。直至真正死去,灵魂才能释放。
而灵魂自然会向外求救,可是能被听到的机会渺茫,就算被听到了,也没人能救他。
“我不知道怎么救他,也不会救他,你随意。”忘忧站起来,撑起油纸伞,朝林子里走去。
孙玉竹这下没再犹豫,将那人的衣服理好,随便捧了一捧落叶放在他身上,小声道:“这位兄台您莫怪我,我实在是医术不精,待哪日我回去学一学道家之术法,再来将您解救。您且安息。”
忘忧走在前面,听到他的这些话着实感到好笑。她本以为他是循规蹈矩之人,现在看来却不是,是个有趣的人。人还没死,先叫人安息了。
“姑娘你为何在此处,你要去哪儿啊,要是顺路我们可以一道儿呀。”孙玉竹小跑着跟上忘忧,药篓子有些重,使得他呼吸急促。忽然见忘忧停下了脚步,那里躺着另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服,衣服上有着火焰花纹,皆由金线所绣。孙玉竹认出了这花纹:“这人的穿着是凤阳城寻宝阁的风格,不过我见那些人身上的火焰花纹都是普通刺绣,这人确是用的金线,想来身份不一般。”
又看了他的胸口,并无那个鸟状图腾,想来也不是因为天谴的原因倒在这里。孙玉竹探了他的脉虚得很,但是并无大碍,一会儿便会醒来。接着他不带一丝犹豫地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截老参塞到了他嘴里,把他拖到了树荫下靠着树。
“寻宝阁?”忘忧蹙起眉头问。
“寻宝阁就是凤阳城里的一群术士建立的去梦渊寻宝的组织。传说梦渊里遍布奇珍异宝,纵使前路艰险无比,也有很多人前去。以前他们都是无功而返,但是藏宝阁来了凤阳城后,据说已经带了好些宝物出来。”孙玉竹看忘忧好奇,将自已所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
“咳咳...不止如此,寻宝阁里有许多有名的捉妖师,他们前去梦渊不止是为了找宝藏,而是里面有一妖族唤作天妇。传闻只要炼化了他们的妖丹吃下去,就能在梦渊畅通无阻。这些日子他们不断地派人去试探,但是回来的人大部分都中了禁锢之术,尚未寻得解法。”那晕倒的人竟已醒来,他将嘴里的老参咬碎咽下,咳嗽几声。
孙玉竹没想到他会醒来得如此之快,而他的脸上黑不溜秋地看不清容貌,只能从轮廓上看出这应该是个容貌俊朗的人。他摊开手:“二十两银子,不用客气。”
忘忧与那人都愣住了,醒来那人有些无措,“我…等我回去凤阳城一定会给你的。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叫吴染,你们放心我一定没有骗你们。”
吴染回答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的女子脸上看。她实在是太美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孙玉竹这短短路上就见了两个倒了的人,并且有忘忧在,更需警惕些。
吴染给他们解释:“我也是跟着去梦渊的人,只是我不想死,我就偷偷躲起来了。我在山中跑了好久,才跑出来,要不是遇上你们,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这其实是夸张的说法,他要是失踪,他爹肯定会来寻他。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孙玉竹若前往那村子怕是要走夜路。但是听吴染的描述,怎么里面不像有村子的样子。
“你知道这拦山中有一个村子吗?据说里面有奇怪的病人。”
忘忧与吴染脸色一下都变得不算好,吴染道:“这拦山中密密麻麻地全是树,哪里来的村子?这路都是上山的人踩出来的,都只敢在外山活动,你再往里走些连路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孙玉竹连忙把那封信找出来给他们看。信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说得就是这座山里的村子。
二人看了信,的确如孙玉竹所说的那样。但却与事实不符。
“这里面的确没有村子。”忘忧早就在这座山里晃悠过了,并没有信上说的村落。
若吴染的话孙玉竹还有些不信,但是忘忧也这样说,那必然是真的了。那是谁给他的信?如果今天没有遇上忘忧和吴染,他想必已经踏进了这林子,凶多吉少。
“这位恩公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吴染将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知其意。
孙玉竹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想下山去。三人便都往回走,路过原先那人时问吴染要不要将他带上时,吴染却说不用管。
“那个人虐杀成性,是个逃犯,不用救。遇上妖杀了也就算了,可是他仗着自已有几分厉害还杀过人,一直在被通缉,只能一直做这些探路的活儿,但他喜欢干这事儿,因为能满足他的杀欲。可这次把命玩脱了,也算死有余辜。”
忘忧停下脚步,那双眼睛里透出怒气,寒声问道:“什么叫妖杀了也就算了?”
吴染与孙玉竹都愣住。
吴染知道现在还有许多人,觉得妖族能与人和平相处,想必这位姑娘就是这样的人,他道:“抱歉。”
下了山,吴染邀请孙玉竹与忘忧一同回家,忘忧面色依旧不悦,一言不发地撑伞走了。而孙玉竹还要跟着去收药钱,便同意了。
路上吴染问了恩公姓名,更想知道那美丽女子的名字。
孙玉竹答:“我不知道。下次见我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