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许长生与灵山已经到了书院,那只大公鸡就站在院门,看见许长生便要去啄他。
院中已经来了些孩子,其中一个指着大公鸡哈哈大笑:“杜允恩,你看小绿是不是疯了,一直按着空气啄。”
被叫作杜允恩的孩子抬头,正是那天被灵山撞到的小孩子。
“嚯,还真是有缘。”许长生躲着那只大公鸡,嘴里骂骂咧咧:“明日就将你做成那白斩鸡,大卸八块!”
灵山不理他,走到杜允恩面前蹲下,见小孩儿手里拿了本书,问他:“读的什么书?”
“《千字文》。”杜允恩将手中的书本摊开,凑到灵山面前给他看。
“很不错。走吧,一同去学堂。这位小友,你又叫什么名字?”灵山看着刚刚笑着的小孩,这小孩明显穿得比院里其他孩子好很多。
“柳隐!给我过来!”
那孩子正欲回答,听到声音连连摆头:“完了完了完了。”
许长生倒是许久没见着夫子这副模样,很是想念,凑到灵山耳边幸灾乐祸:“这小子绝是课业没完成,夫子可严厉了,有他苦头吃。”
众人朝学堂走去,夫子看到灵山来了向他颔首示意。夫子行动力极强,学堂里的每张桌子上都已备好了纸墨书笔。
课堂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孩子。全都盯着柳夫子训人。
柳夫子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打在柳隐手上,声音传到下面的孩子耳里,个个都挺直了腰板儿。
夫子看起来很生气:“千字文学了一月,你认得几个字?天天给我到处爬树撵鸡,你娘可跟我说了,你每日回家都偷溜去酒楼,不完成课业。再有下次,你就别来了。”
被打了的小孩儿红了眼眶,但是也是知道是自已理亏,没有吭声,最后向柳夫子鞠了一躬,就回到了下面。原来与杜允恩是前后桌。
柳隐吹吹自已的手,身子却朝前贴:“舅姥爷真是狠心。我不爱读书,你好好儿读啊,等我以后继承我娘的酒楼,请你来当账房先生。”
一妖一鬼听得好笑,却见杜允恩认真思考后回答:“可我母亲也有铺子,我以后大概是要自已做老板的。”
柳隐叹了口气,又要说话,又被柳夫子呵斥了。
等到下课后已经是中午了,孩子们都是回家吃饭,灵山也告别柳夫子回铺子去。
灵山与许长生见杜允恩着实与他们有缘,便多关注些。见他出了门见到有人来接的孩子露出羡慕,正想上去与他搭话。但他听见有人唤了他一声,他便跑过去了。
“娘,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接我。”杜允恩抱住唤他的女人,头埋在女人的腰腹,不愿抬头。
灵山移开视线,回头想叫许长生。却看见许长生像傻了一般死死盯着那女人。见两人要离开,许长生一把拉住灵山跟了过去。
来往的人只见到这位俊俏的公子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行走,都好奇地盯着。灵山不喜,拉住许长生停住:“怎么回事?”
“是她。就是那个我跟你说看我的那个女子,我绝对没有认错。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跟我一起跟上去看看。”
街上人来人往,许长生只看得见那穿着鹅黄色衣裙的身影。一路上许长生也意识到,如果杜允恩是她的孩子,但是杜允恩没有爹,那就意味着,杜西阑已经死了。
灵山显然也想到了,加快了脚步跟上。只见二人进了一家铺子,出来的迎接的是那日在酒楼见过的夫人。
杜允恩叫那夫人母亲,叫今日的女子娘,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不过这不重要,许长生只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就又指使灵山,让他直接去问。
灵山:……
灵山只想骂他,又在心里叹气,也罢,孽缘也是缘。但是眼下这个时机实在不合适,人家回家吃饭,他这时去算什么。
许长生直言:“你去蹭饭。”
灵山回过头看他,狐狸眼睛映出这讨厌鬼的影子,眼尾一抽,一脚把这被打坏了脑子的鬼踢到了树上。
不曾想许长生手里顺手扯了根绳子在手里,这一脚连着他手中绳子相连的招牌一并飞了出去。
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灵山,灵山用手捂着脸,额角直跳,只想立马转身离开。
杜允恩三人被声响吸引出来,便见自家招牌被砸了。秦月正想问话,见儿子先开口了:“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灵山尴尬地笑笑,把掉落的招牌捡起来放在一旁:“我找令母有些事情。”
杜允恩看看左边的母亲,又看看右边的娘,找谁呢?秦月和杜思思对视一眼,都轻轻摇头。但是还是将灵山邀请进了铺子。
灵山跨进屋子,转身朝许长生传音:“找个时机,将招牌挂回去。”
许长生看着灵山的背影也委屈极了。现下这么多人盯着怎么挂,待会儿把这条街的人全都吓死,青天白日闹鬼啦!他没管那招牌,也跟着进了铺子。
“公子不如将就吃个便饭,吃过了再谈?”
灵山实在是不好意思,偷偷瞪了一眼许长生,道:“麻烦姑娘了。”
这顿饭三个大人都食之无味,只有杜允恩吃的香,扒拉着碗,眼睛咕噜噜地转。
秦月见他吃饱了,就将他支开:“允恩,你帮娘去把碗洗了。”
杜允恩小小的一个,收拾起碗来却是相当熟练,朝灵山笑笑,洗碗去了。
灵山也谈起正事:“我想问这位姑娘…”
“忘了介绍,我是允恩的母亲杜思思,她是允恩的娘秦月。”
秦月笑笑,替灵山倒了一杯茶。
许长生打量起秦月,再也看不见当时柔弱的模样,言谈举止端庄大方。站在一旁,听灵山询问。听别人打听自已,也是一种奇事。
“秦月姑娘,还记得五年前在府城被杜西阑打死的那人吗?”
灵山语言极其直白,开门见山。杜思思闻言看向秦月,起身进了房间。而秦月抬起头,手中茶杯里的茶明明不算满,却洒了出来。
“公子你认识他?我一直都在寻他的消息,可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一些那位公子的东西,可以一并给公子。”
杜思思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手帕和一个小坛子。
她将手帕摊开放在桌上,又将小坛子放到灵山面前。
手帕许长生认得,可那小坛子是什么?他有什么东西是用坛子装的?
“这个坛子里面,装的是那位公子的一些遗骸。”
杜西阑那一群畜牲将许长生打死后就一把火拉去林子烧了。一把火哪里烧得干净,家里人知道他们闯祸,又请以前做仵作的人来处理了尸体。
这些残骸有一些是火烧后留下的,里面还有一块衣摆的。有一些,是秦月偷溜去处理尸体的地方,捧的一抔土。
灵山准备打开罐子的手停住,讪笑两声,替许长生道谢。而许长生看着据说装着自已遗骸的罐子,心里发毛,奇怪极了。
灵山听许长生说他死得那么草率,心想莫非还有疑云,问道:“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被打死的。”秦月讲了那天的经过,与许长生讲的差不多,但是秦月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不完全是。其实杜西阑早就盯上那位公子了。”
据秦月所言,早在许长生去府城的第一日就被盯上了。因为他给了书院外的乞儿一个馒头,而那个乞儿偷过杜西阑的东西。
第二日又因许长生吃饭还在看书,被杜西阑他爹看见了,借机又责骂的杜西阑,杜西阑便打心里觉得许长生与他犯冲。所以决心在乡试前给许长生点颜色看看。
“我是真心感谢公子那日维护我的,若是那日公子他不管我,直接走掉,说不定不会遇害。不过杜西阑已经死了,我们也算是为那位公子报仇了。他死的不算轻松,还望那位公子泉下有知,安心离去。”
灵山起身,将手帕揣到怀里,捧起坛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对杜思思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手中有杀孽之人,只有平日多行善事,方得善终。”
也不再回头看二人的神色,走到门外见还在地上的招牌,悄悄施了障眼法,将牌子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