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午后,拖拉机轰隆隆行驶过黄土路,扬起一层灰。
灰蒙蒙中走出一个肩宽窄腰的男人,一身麦色肌肉流畅有力,青筋绷起的手臂背着后背上汗津津的梁靖暄,瘦弱的手臂攀附在陆绥宽厚、有力的肩膀上,手心下滚烫的肌肉一鼓一鼓的。
获月是村里最忙的时候,收了玉米还来不及歇着就要收稻谷,收好了还要趁天干燥,赶紧晒好,不然会霉掉。专门晒稻谷的大坝上,女人们坐在大柳树底下纳鞋,缝补衣裳,还有的在晒玉米。
女人们看到陆绥来了,也不唠家常了,小寡妇大姑娘直直瞅着他,陆绥外表看着狂放而粗野,有着一双冷漠的鹰睛,一身常年训练得来的肌肉,身材既高大又强壮,浑身沾满了土灰也掩盖不住他的痞帅。
“绥子,后山玉米收完了?”住在陆绥隔壁的张婶笑着问。
“收完了。”陆绥把认识的喊了一遍。“张嫂……”梁靖暄蔫巴巴的喊,张婶很好,做了什么好吃的会第一个喊他,其他的人他都认识,但他不想喊,因为她们总骂他傻子,有些还用小石头砸他。
“呀,暄宝这是咋了?!”刚才隔得远,张婶还没注意到,这下子靠近了才发觉他挽着起牛仔裤的小腿上流了好多血。
“打水的时候摔了,被石头划了一条口子。”陆绥也是把他扶起来了才发现的,血都流进鞋里了,也不见他喊一声痛。
“那赶紧去卫生室看看,别发炎了!”
“好……”陆绥手紧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陆绥也是够倒霉的,从小爹妈就没了,又摊上一个好赌的二叔,就为了收份子钱,给他娶了个傻子媳妇儿,还是个男的,说出去都丢人!”说话的女人就刘丽是村里嘴最厉害的,男人是杀猪的,不靠种地也能养活肚子,说的话就很冲。
“我还听说,陆绥当天回来就跟陆军发了好大的火,还差点干架了,村长和村支书都去劝了!”“要我说这陆军就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嘛!”
“宋惠子也差不多……”
说陆军张婶能忍,说宋惠子张婶可就忍不了了,“惠子说了,养着暄宝不是为了给绥子做媳妇儿,你们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那你说是为了啥?”刘丽咄咄逼人的反问。
张婶早就看不惯她了,收了鞋垫,站起来,“是啥也跟你没关系,那是人家的家事儿。你就别在妄想着把你妹子嫁过去了,人家绥子根本就看不上!”话撂完就走,根本就不给刘丽找茬的机会。
云雾村的人都知道刘丽的妹妹刘梅喜欢陆绥,甚至还让媒婆上门说亲。陆军一听到刘梅两个字,就提着扫帚把媒婆赶了出来。
此时此刻刘梅就坐在刘丽旁边,陆绥刚才一眼都没瞧她本来就很伤心了,现在还被人这么说,她早坐不住,捂着脸哭着跑了。刘丽怕她出事儿,急忙追了上去。天眼看着也暗了,剩下的人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卫生室里,梁靖暄的伤口要用酒精消毒,棉签刚粘上一点就疼他的眼泪汪汪,“老公疼……”
换做是在以前,陆绥会骂他娘们唧唧的,现在他骂不出口,轻声哄,“忍一忍,马上就好了……”忙着回家的女医生看他俩这么磨蹭,很窝火,“让我来!”
陆绥还没反应过来,酒精棉签都被抢走了,女医生的手法很娴熟,很轻,但还是很疼,像火烧似的,陆绥想按住梁靖暄的肩膀,反被他抓住了手臂,逮着就是一口,咬的很深,挪开的时候留了一个鲜红的齿印。
回去路上,梁靖暄抽抽噎噎的哭,“老公,你疼不疼?对不起……”
陆绥心颤了一下,“不疼……”
迎面撞上从地里回来的汉子,看他俩一哭一笑的忍不住的调侃陆绥,“绥子,你是不是在玉米地里欺负你媳妇儿了?”
“去你妈的!”陆绥冷冷的瞥了那汉子一眼,大跨步的走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到他的耳朵又红又烫。
月明星稀,此起彼伏的蛙鸣和虫声,吵的不可开交。
梁靖暄穿着兔子睡衣趴在沙发上,宋惠子拿冰过的牛奶和蜂蜜,一点点敷在烧红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消逝。
陆军在旁边卷烟,“这有用吗?要不我明天还是带他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先看吧,明天早上还是很红的话,你再带他去。”这个古法子宋惠子也是听人说的。
“不去……”梁靖暄抬起脑袋,“二婶,我不去……”
“好,听暄宝的,不去!”宋惠子又把他轻轻的摁了下去。
“欸?我打火机呢?!”陆军卷好烟,四个兜都掏空了,也没找到打火机。“暄宝,你是不是又藏我打火机了?”
梁靖暄把脑袋往沙发里藏,“我没有!……”
“嘿!信不信我抽你屁股,快拿出来!”陆军威胁对梁靖暄不管用,“我没有!”陆军作势撩起衣袖,宋惠子打掉他的手,“行了,都快睡觉了,别抽了!”
“对,睡觉了,别抽了!”梁靖暄颐指气使,刚好陆绥从浴室里出来了,“老公,二叔又要抽烟!”
陆军叼着烟,“老子想抽就抽,他管得着个屁!”下一秒陆绥阴沉沉地看过来,满脸都是阴霾,凶得像是要吃人,陆军立马缩了缩脖子,讪讪闭嘴。
“小绥,累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水井湾那两块玉米地,明天我去就行……”
“不累的二婶,明天我去就行,你身体不好,别干重活。”
宋惠子早些年怀孕的时候,被吓着了,当时已经9个月了,生了五六个小时,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却是个死胎,宋惠子没扛住晕死了,大出血,养了一年多才能下地。
“那我做饭,还是暄宝去给你送!”
“不要,我要跟着老公一起去掰玉米……”梁靖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陆绥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没说话,看向一旁悠哉的陆军,“明天你跟我去!再敢去打麻将,我就去把麻将室砸了!”
陆军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两下,卷好的烟散落一地。陆绥是真的做出来,十五岁的时候,陆军天天打麻将不着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陆绥扛着椅子把麻将室砸了,导致陆军有一段时间见到麻将就打哆嗦。
“二婶,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好,”宋惠子转身拿起圆桌上掰好的蚊香给他,“把这个点上能睡得好点。”
陆绥接过蚊香头也不回的走了,听到关门声了,陆军才骂骂咧咧的说,“去就去,凶什么凶……老子好歹是你半个老子……”
“好了!”宋惠子瞪了他一眼,“行,你们娘仨就会欺负我……”陆军佝偻着腰,捡起地上的烟丝,又重新找了个卷纸去了厨房。
梁靖暄撑着沙发坐起来,穿上拖鞋追进厨房,“二婶,二叔躲在灶后面抽烟!”
宋惠子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陆军,你今晚是不是真的想睡猪圈?!”
“我刚点上………一口都没抽!”
“你说谎!你抽了,你看到我进来,你还猛吸了好几口!”房间里的陆绥听着外面的声音,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
家里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从他爸死后,爷爷奶奶也没了。二婶肚子里的弟弟也没了,整个家里都是死气沉沉的。
钨丝灯上盘旋着几只飞蛾,陆绥看着手臂上的牙印心里像有蚂蚁爬似的,他心烦气躁的啧了一声,侧着身躺回凉席上,闭上眼睛,房间门开了。
“老公……”
梁靖暄蹑手蹑脚地进来,瞅着男人不动了,以为他睡了,拉下墙壁上的灯绳,“啪嗒”一声,房间里黑的只能看见蚊香的火星子。
梁靖暄抱走床上的小毯子,像只小耗子似的躺到了地上的凉席上,两人隔着很大的空隙,他挪着屁股,小心翼翼的靠近,陆绥竖着耳朵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握起来的拳头,又慢慢松懈了。
“去床上睡!”
梁靖暄吓得一激灵,拉起毯子盖在脸上,瓮声瓮气的说,“不要,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你在哪儿睡我就在哪儿睡!”
陆绥一拳锤在凉席上,掀开薄被子,坐了起来,梁靖暄也学着他坐起来,水灵灵的小鹿眼里盛满陆绥,“老公,你要去哪?”
陆绥一双黑眸里满是暴躁,“我去睡猪圈!”梁靖暄把毯子抱成一团,“那把蚊香拿上,猪圈蚊子多……”
陆绥,“……”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 折腾了一番又尴尬的躺下,梁靖暄也跟着躺下,盖好小毯子,侧着身子幽幽的问,“老公,不去睡猪圈了吗?”
陆绥,“……”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不要……”
“那就睡觉,别说话了!”
“好……”
陆绥麻痹着神经,强迫自已尽量不去管身旁的梁靖暄,可那股甜腻的奶糖味,总是似有似无的引诱着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防御,又被轻轻松松的击溃……
特别是梁靖暄还动来动去的,陆绥属实是忍无可忍,拧着眉头,“再动,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老公痒……”梁靖暄委屈巴巴的,白天玉米地里蚊子咬过的地方,又痒了起来,梁靖暄没忍住,挠了又挠,更痒了。
陆绥翻过身去,梁靖暄把睡裤蹬掉了,睡衣扣子就扣了两颗,一身雪白皮肤像牛奶一样又滑又嫩,蚊子咬过的地方,泛着大片的粉,像一簇簇盛开的樱花。
“老公,你帮我挠……”
陆绥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神志不清的把手臂伸了过去,“挠哪?”
梁靖暄掀起衣服,“挠后背,我挠不到!”
陆绥手快要碰到的时候,耳蜗轰鸣,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梁靖暄,猛的收回手,“自已挠!”
“可是……我挠不到。”梁靖暄声音跟以往一样软软糯糯的,陆绥僵着手很敷衍的挠,
“老公…………你挠轻一点,疼……”
陆绥凸起的喉结滚了又滚,重重的挠了一把,猛的起身,“老公,你去哪儿了?!”
梁靖暄坐起来就要追上去,“洗澡!”
“哦……”
陆绥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凉水澡,梁靖暄已经睡着了,陆绥把他踢掉的小毯子又给他盖上。
轻手轻脚的在他旁边躺下来了,听着身后浅浅的呼吸声,陆绥的脑子乱的一塌糊涂,角落里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忽明忽灭,浓烈的闻香味幽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