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绥暗暗拉了他一下,怕他被骗子骗。
那妇人突然就生气了,转过身对着另一边的墙根靠着。
夏灼眠见状赶紧拉着童玉绥走到别处,解释着,“那老妇人不是骗子。”
“你怎么知道?”童玉绥觉得夏灼眠还是得警惕些,他们刚从寺庙出来就有人搭话,说不定就是卖东西的。
“哎呀。”夏灼眠立即更正童玉绥的行为,“你不要把人往坏处想嘛,而且,我是觉得她有话想和我说才喊住我的。”
夏灼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他感受到了老人想要倾诉的欲望和眼中的沉重的故事。
他见童玉绥也有些生气了立即顺毛,“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也不是傻子,一般的手段骗不到我的,而且,我这不还是有你吗,你肯定能看出来她是不是骗子的,对吧!”
不得不承认,童玉绥也喜欢听好话,她忽然就不气了,拉着他往回走,不就是说说话,这也没什么。
夏灼眠瞧了瞧,正好听到有卖甜茶的,就去给她买了碗甜茶,妇人端着甜茶心情明朗起来,她瞧着夏灼眠高兴的很,眼里似乎都闪耀着泪花。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声好。
夏灼眠坐在妇人旁边问她,“你每天都坐在这里吗?”
妇人喝了口甜茶,晒着日光,舒服的闭上眼睛,她神情自然的回道,“没人赶的时候一直坐在这里。”
“为什么啊?”夏灼眠歪着头问她。
妇人听到这话,停顿了一秒,看着他,手轻轻动了动,她说,“你长得很像我的孙子。”
一贯的骗人套路,童玉绥瞬间戒备起来。
妇人似乎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但她依旧置之不理。
又继续缓慢的讲诉着自已的故事,“我等在这里三年了,从我孙子生病开始,一开始是想求个转机,希望佛祖保佑他能治愈,但后来我孙子死了,我就求佛祖让他的灵魂得到自由,让他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她说着忽然低下了头,她端着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我们家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他。”
她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眼角堆起皱纹,看着夏灼眠满眼慈爱,“我孙子和你可像了,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像有星星一样,每天出门就会喊着,‘奶,我出门了。’回来了又喊,‘奶,我回来了。’听的人心里高兴的很。”
“他母亲走的早,爹又是个不成器的,他刚出生就跑了,这么多年都没个音信,我倒真希望他死在外面了。”说起自已的儿子,妇人十分怨恨,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把最后一口甜茶喝完继续道,“十几年里我们奶孙二人相依为命,我们家庭条件不好,我没什么本事,就扫个大街卖个甜茶补贴家用。”说到这她举起手里的甜茶,骄傲极了,“这甜茶就不如我做的好,我孙子最爱喝我做的甜茶了,自从我孙子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甜茶了。”
“家里没钱孩子也很懂事,每次上学给他钱他总是推脱,说够了够了,每次给还嫌多了硬要塞回来一张。”
“我要是那时多关心关心他就好了。”妇人一说起这个恨恨的捶着自已胸口,声音哽咽,“我还因为这个一直和别人夸孩子懂事,却不知道他那点钱连饭钱都不够,所以他每天还得在学校里帮人跑腿受欺负,还去食堂要剩饭吃,后来他得了病也不敢告诉我,直到他倒在学校里,那时候已经晚了。”
“医生说一直吃剩饭对身体不好,而且那食堂的饭本身就不好,我这才知道,我这才知道,他病的原因,可我孙子不知道,他死的时候还在说,奶奶,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我...听了,心如刀绞。”她趴伏在冰冷的地上,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我有罪...我向佛祖忏悔,我说要夺就夺我的命,把我孙子还给我,可佛祖不应,它或许就是想让我尝到后悔的滋味,所以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忏悔,直到佛祖收回我的命。”
夏灼眠忍不住哀伤起来,他扶着妇人起来,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就连童玉绥都没有再说话了。
“你节哀。”再多的话语都是徒劳,语言在这一刻也变的格外苍白,夏灼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心碎的老人,只能静静的等待着她平复自已的情绪。
许久她总算平复下来,擦干眼泪,伸手把自已的头发规整好,勉强露出个笑容,“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怎么会。”夏灼眠赶紧摇头。
过了会两人给老人留了几百块钱这才离去。
他们还没走远就被看在眼里的人拉住,“要点纪念品不。”
夏灼眠摆手,“不用了。”
“哎,那老妇人也是骗钱的。”
夏灼眠步子瞬间停住,不可能,老人的伤心不似做假。
卖纪念品的男人见他这副模样立刻解释道,“她讲的确实不算假话,她孙子死了,她觉得是自已害死的孙子不敢踏入殿内只敢在外面守着,但家里没人自已不工作哪里会有经济来源,还不是靠游客的同情,说来当初我还看到了,那时她在这已经蹲了半年了,身上最后的存款都没了,就那还是不愿意走,人又瘦又干,差点就这样死去,后来她就和来旅游的游客们讲了自已孙子的故事,那游客心软,给她买了许多吃的还给她留钱这才让她能继续活下去,不然你以为她的普通话为什么那么好。”
是哦,这边的人普通话基本都很差,有次他们向当地人问路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最后是找的附近的商贩这才问到了方向。
这老妇人的普通话确实好到离谱。
夏灼眠有些生气,觉得她用死去的孙子敛财,倒是童玉绥一脸平和,不仅不生气还劝解夏灼眠。
“那老人当时快死了,她或许只是想把孙子的故事告诉别人,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孙子,告诉别人她的忏悔,后来那游客给的钱算是意外所获,可她并不强求要钱,你愿意给就给,她只当一个讲故事的人,这三年间,有多少人听到这个故事,就有多少人认识了她的孙子,这或许才是她的目的。”
她或许已经没有期待了,每日靠游客的接济而活这其实并不稳定,她的话语中并没有美化自已,甚至有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的过错害死了自已的孙子,这或许也是一种对自已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