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明媚,天气有些燥热。
柳若嫄带着屏香和彩宁出门逛街。
说是逛街,但其实是想花钱散心,顺便发泄一下心头郁闷和怨气。
只要一想昨晚的事,还有风影令失效,柳若嫄就要憋得吐血。
倒霉事有点多,一件接着一件,搞得她束手无措。
柳若嫄派人赶了一辆马车,把今早塌毁的烂床拉上车。
她要去卖床的店铺,找老板维权。
吵架也行。
总之就是要找个人,发发火,通通气。
“昨天刚买的新床,被窝还没睡热乎呢,一早上就塌了。还差点摔着本小姐,什么质量啊,黑心商家!”她倚在车窗边,忿忿不平道。
屏香和彩宁并排坐在马车里,两双眼睛瞪着她,都默声不语。
大小姐心情不好,让她发泄发泄。
无论她说什么,她们只管点头。
她们今天陪大小姐出门,目的就是让她尽快发完火,重新变得活蹦乱跳,快快乐乐。
姐妹,你可以的。
“就算我练内功,力气大,这不是床质量差可以塌的理由吧?让那些内功高手怎么办?”
“不睡觉吗,打地铺吗,有内功不配睡床呗?”
“定云国的顶级人才,容不得一个卖床的这么糟践!”
“我是讲道理的人,老板要是敢耍赖,不给我换床,我就拉个小马扎坐门口,把这一套道理给他讲得明明白白,教他怎么做人。”
“气死我了……”
坐在马车上,柳若嫄叨叨了一路,把吵架用的说辞都想好了。
屏香和彩宁面面相觑,时不时点头迎合,然后紧抿住唇角,暗暗憋住笑。
大小姐一生气,话唠潜质就暴露出来了。
自言自语也能说得一套一套的,逻辑清晰,道理分明。
不愧是掰理小能手!
柳若嫄带着一行人来势汹汹,到了卖床卖家具的店铺,迎面一块金灿灿的大招牌悬在门上:“章台馆”。
京城最负盛名的家具装饰店铺,店内摆满各种古玩、文房四宝,琳琅满目。
柳若嫄抬眸一看这家店铺,登时冷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这家!”
她重生后第一次上街买东西,就在这家店铺。
碰到章台馆大掌柜的女儿朱琼儿,上演了一场手撕贱人的戏码。
如今店铺大掌柜已经换人,朱琼儿也发配军营。
物是人非了。
但这家章台馆的招牌名声还在。
一见柳若嫄进了店铺,中年掌柜的笑眯眯迎出来。
他长了五短身材,露出一脸如意福娃的笑模样,恨不得把这辈子所有笑容都堆在脸上。
今早他得到消息,幕后大老板吩咐下来,柳大小姐要逛街买东西,京城店铺的掌柜都要打起精神来。
掌柜要做的就是,讨好,讨好,再讨好。
把柳大小姐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哄她开心。
她想怎样就怎样,她想要啥就给啥……
谁把大小姐哄舒坦了,谁就有资格荣升全京城的大掌柜。
大掌柜啊——
各掌柜摩拳擦掌,都豁出去拼了。
拿出看家本事,非把柳大小姐哄得开开心心不可。
“大小姐光顾,本店蓬荜生辉!”掌柜喊了一声,店内所有伙计和丫鬟齐刷刷行礼,“蓬荜生辉!”
柳若嫄浑身一抖,脸庞抽一抽,这服务态度太好了吧。
有点不好意思跟他们吵架了。
掌柜又吩咐丫鬟赶紧准备上好香茗,伙计用鸡毛掸子把椅子擦得一尘不染,请大小姐坐下。
对方热情招待,让柳若嫄心中犹如拂过一阵轻风,掠过一片暖阳,甚是满意。
她心头怒气消了一大半,也不打算刁难掌柜了。
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这一向是她的做人原则。
只要掌柜给她换一张新床,打个折扣,她就不追究今早上床塌的惊悚事故了。
“掌柜,你看外面那张床,昨天从你这店里买的,刚睡了一个晚上,今早就坏了……”她朝门外马车上指一指。
一张破床已经散架,碎裂得七零八落。
话未说完,掌柜连忙躬身上前,满脸堆笑讨好道:“柳大小姐您放心,本店给您备了顶级木料的新床,已经装车了,这就替您送回柳府去,包您满意。”
柳若嫄:“……”
什么情况,掌柜这么有良心?
她还想吵架呢,还想教掌柜做人道理呢。
画风突然这么一变,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那个,银子的话,我不会给你补太多,毕竟你家的床质量……”柳若嫄再次开口,要跟他讨论一下补钱的事。
话音未落,又被掌柜打断,一张大脸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
极力表态道:“大小姐哪儿的话,补什么银子啊,那不是瞧不起人吗?本店在京城是最大的招牌,外地还有几十家连锁铺子呢,谈补银子,传出去有损本店声誉啊。”
柳若嫄:“……”
还能不能有效沟通了?
咱俩说的是一件事吗?
我要给你补钱,你说有损声誉,这俩事能安在一块吗?
说实话,她是来吵架的。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她吵一吵?
柳若嫄坐在价值不菲的的太师椅上,疑惑地打量掌柜,眼前这一脸笑眯眯的二货,真是“章台馆”的老板吗?
店铺都像他这么做生意,京城最大,京城第一,也得赔死他。
她一边慢悠悠喝着茶水,一边心生疑窦。
茶水清香扑鼻,绝对是上好的香茗。
花百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她越喝越觉得不对劲,京城掌柜什么时候变大方了?
拿这么顶级的茶水给她喝——
这不会是陷阱吧!
不会有阴谋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天下掉的馅饼,肯定是有毒的。
柳若嫄有点心神不宁,正要开口问清楚,掌柜又指着店内的古玩和文房四宝,热情地推荐道:“本店的东西,柳大小姐无论喜欢什么,尽管拿去,都不要钱。”
这回不仅柳若嫄愣住,连旁边的屏香和彩宁都不淡定了,“为什么呀,老板开门做生意,不赚钱喝西北风吗?”
“卖给别人当然要钱,给柳大小姐,分文不取,想要什么尽管拿走,大小姐拿的越多,本店越有荣光。”掌柜点头哈腰说道。
柳若嫄:“???”
不是她看不懂,而是这个世界太玄幻。
掌柜这一波骚操作,简直太迷了。
把她当爹一样伺候着,这样真的好吗?
不由得有点郁闷,她出来逛街就想发泄一下闷气。
居然不给机会。
现在连吵个架都这么难吗?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身影,穿得花团锦簇,逆着光看不清她们的脸,但一袭轻纱锦绣的衣裙显得十分华贵。
“……孟小姐谦虚了,京城谁不知道孟小姐的品味,单是你选那一双白玉锦珠鞋,就价值连城,天下无双。”穿花裙的女子奉承道。
“你这张嘴啊,抹了蜜糖一般,真会说话。”穿黄衫的女子咯咯地笑着。
两人携手进了店铺,叽叽呱呱说着话,往四处一转悠,柳若嫄才认出她们来。
穿花裙的女人,说话时用手绢捂嘴,声音轻柔,目光闪烁,笑得一脸绿茶腔调,是战府的那个姑表小姐连柔。
而穿黄衫纱衣女子一张瓜子脸,说话时微扬着下巴,一双淡漠的眸子睨视着别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傲慢又矜贵的气质。
正是孟府大小姐孟芊巧。
柳若嫄上次为了帮崔翩然摆平孟雨儿的事,去过战府,当时跟连柔打过交道。
一见这矫揉造作的女人,她觉得杯中都是浓浓的绿茶味。
嫌弃地皱一皱眉头。
连柔进门时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柳若嫄,但假装没留意,故意继续跟孟芊巧说话。
“昨天敏王来战府提亲,还去了沈御史家。那个沈红萼是圣旨配给静王的,但敏王一句话就把她夺走了,呵呵,敏王的名声和势力,可不是静王能比的。”
“静王病弱多年,娶一个蠢笨王妃就知足吧,京城女人都想嫁敏王,谁能看上静王?”
“也是,就算出身差一点的小姐,也都首选各府的公子们,不愿嫁到静王府去。”
“你有福气了,能嫁给敏王,是别人几辈子求都求不到的。”
“亏得孟小姐今天陪我来逛逛,不然我都不知道买什么好,敏王妃梅郡主出身军武,没什么品位,我进府不能被她小瞧了,孟小姐可要帮我选几件好东西……”
“放心吧,你出嫁用的首饰嫁妆,我来帮你好好挑一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完全没把柳若嫄放在眼里。
今天连柔约孟芊巧上街,除了要巴结奉承她之外,还顺便炫耀自己被敏王选中。
她要嫁入敏王府当侧妃,一朝变凤凰了。
而孟芊巧因为月观瑢不理她,心情一直不好,跟连柔上街是为了散散心。
顺便接受一波奉承和讨好,满足她膨胀的自恋,也能舒心一些。
两人没想到在章台馆碰到柳若嫄。
孟芊巧一见她那张绝色的俏脸,恨得牙根都痒痒。
对她们来说,柳大小姐简直是生长在娇艳花圃中的一簇狗尾巴草。
又碍眼又刺眼。
让人恨不得能把她拔了。
两人自恃闺秀小姐身份,也不跟柳若嫄正面冲突,但明里暗里开始拉踩。
一边捧敏王,一边踩静王。
柳若嫄是静王妃,就让她活生生在大庭广众丢脸。
两人边说话边挑东西,故意扯着嗓门,声音很大,让店铺内所有人都听见。
但柳若嫄一脸淡定,慢悠悠喝着茶,看两人做戏。
这两个蠢货,一个绿茶,一个白莲。
想借着敏王选侧妃的事拉踩她。
让她羞愧,无地自容?
呵呵——
她们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