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井九与赵腊月离了青山宗,行了数万里路,直至来到海州,因为要参加四海宴才重现人间。
在旅途里,他们遇到了很多妖怪、人,以及修道者,然后一剑杀了。
黑龙寺住持竹贵便是其中一位。
这位所谓高僧,最好淫人妻女,暗底里更是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因为与宫里的胡贵妃有旧,所以无人敢管。
可惜他遇到了赵腊月,于是很干脆的死了。
胡贵妃闻知此事,勃然大怒,誓要替竹贵报仇。
清天司动用那么大的阵势四处追缉凶徒,很大程度便是因为受到宫里太多压力。
没人想到,杀死竹贵的是青山宗第九峰的峰主赵腊月。
此事发展至此,只能作罢,清天司受了极大的挫折,副巡查施丰臣被排挤的极为严重,失去了所有实权。
贵妃娘娘真的能放下这段恩怨吗?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腊月也很清楚这一点,但看着树下那位丽人,她没有任何惧意,连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就算你是最受神皇宠爱的贵妃,难道就能对一位青山宗的峰主喊打喊杀?
胡贵妃的视线在赵腊月与井九的脸上停留片刻,眼里的怒意一闪即逝,说道:“原来你就是赵腊月。”
赵腊月平静说道:“是的。”
胡贵妃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翘,笑着说道:“年节的时候,你母亲进宫,见了一面,隔得有些远,看着不是太清楚,但隐约记得,赵夫人生得极秀丽,气度温婉,你比你母亲可是差得远了。”
这话听着简单,其实不然,明明是在嘲讽,却让人说不出话来。
所谓隔得远,自然是说赵夫人的身份不够尊贵,离她不够近。
她又说赵腊月不如母亲,赵腊月也无法反驳,不然难道要说母亲不如自己?
这便是宫里女人们最擅长的手段,言辞间的交锋颇为凌厉,也极隐秘,很难招架。
赵腊月不是小女儿,不会这些手段,但她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我会和母亲说,以后不要再进宫。”
听着这话,胡贵妃神情微变,才想明白今天自己的对手不是宫里那些柔弱可人的姐妹,而是……修道界的大人物。
赵腊月现在是青山峰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朝廷必须尊重的对象。
她就算是贵妃,又凭什么威胁对方?真用些官场上的手段,只怕反而会让自己身陷麻烦。
至于赵腊月的父母会不会因为贪恋红尘权势而如何……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赵腊月发话,她父亲会毫不犹豫地辞官,她的母亲自然也不会再进宫,甚至整个赵家都可能搬去南河州。
因为赵家的下一个千年,全部都在她的身上。
看似天真烂漫的胡贵妃,能够得到神皇的宠爱,自然是极聪慧的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想明白了这一切。
想的越明白,她越觉着郁闷。
自己拿了一根绣花针,准备绣副花鸟,与对方切磋一番,结果对方完全不按套路来,直接一剑砍了……
郁闷的贵妃娘娘不想再理赵腊月,转而望向那名悬铃宗的小姑娘,说道:“瑟瑟,好久不见。”
小姑娘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胡贵妃笑着说道:“哎哟,这小小年纪还这般记仇啊,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亲手做了藕糕给你吃的。”
小姑娘说道:“娘娘,刚才拦着我不让进,这时候来亲近做啥,上次姆妈带我来朝歌城的时候才四岁,我可什么都不记得。”
“难道你现在就不是小孩子了?”
胡贵妃说道:“我不让你进来也是为了你好。”
小姑娘撇嘴说道:“你就是担心庵里的人选了我。”
悬铃宗的妇人看着井九与赵腊月的神情,解释了几句。
原来天近人有个规矩,一天最多只看三人。
此时庵内安静异常,洛淮南可能就在里面,那今天便只剩下两个名额。
胡贵妃自然想把其余的人都拦着。
胡贵妃说道:“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要紧问题要问?”
“那你呢?”小姑娘冷笑说道:“你就是想给陛下生个孩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这种事情需要做好不好。”
此言一出,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举世皆知,贵妃娘娘深受神皇宠爱,圣眷始终不衰,乃是皇宫里毫无争议的第一人,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没有孩子。
但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也只能藏在心里,谁会直接说破,更何况是当着贵妃娘娘的面。
胡贵妃有些生气,还是忍着了,眼眸微转,轻笑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哪里知道什么生孩子的事情,做什么啊?”
说话的时候,她唇齿微咬,眼波流动,竟是自然流露出一份媚意。
悬铃宗的妇人有些不悦。
小姑娘小脸微红,啐了一口,说道:“真是个狐狸精!”
井九心想,还真让你说对了。
胡贵妃的道行比海州城里的小荷更深,赵腊月也没能看出她的真身,但如何能瞒得过他的双眼。
他微微眯眼,心想这只狐狸纵然是被佛家点化过,但天然媚惑,容易令人耽于淫乐,若见着皇帝,还是要提醒一句。
便在此时,石道上行来一个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身着素色锦衣,腰带上落着片微卷的小青叶,叶上沾着些细灰,应该是湖心亭上落下来的。
此人气息遮掩的极好,很难看出深浅,但随着他的行走,自有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看着来人,胡贵妃很是吃惊,微微点头行礼,面色有些犹豫,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年轻人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说道:“父亲又不是没孩子,你想问什么?”
胡贵妃有些生气,但忌惮对方身份,不好说什么,只好撇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着这画面,赵腊月想着先前悬铃宗的小姑娘也曾经撇嘴表示不满,不由笑了笑,对此位贵妃的恶感弱了些。
年轻人转身望向赵腊月,冷淡说道:“青山宗的道友?”
赵腊月看了井九一眼。
井九望向悬铃宗的小姑娘,问道:“你叫色色?春色满园的色?”
小姑娘有些不安,看了那名年轻人一眼,低声说道:“是半江瑟瑟的瑟。”
那名年轻人说道:“我看是瑟瑟发抖的瑟。”
井九对赵腊月说道:“原来是得瑟的瑟。”
……
……